兩個人氣息在接吻的時候流竄,如同上次那般,一個升溫一個降溫。對方的唇瓣開始變得冰涼,穿過耳畔的風都比他熱乎,聞霄才肯松開手。
她見祝煜神色變換,捉過他的手,掐了把脈,“你……你康複了就好。”
聞霄本想提議祝煜緩緩身體再走,恰好天上飛來一隻笨鳥,自殺般一頭撞到祝煜的肩頭了。祝煜搓了搓它的肚皮,才打開它腳上的紙箋。
“唉,待不成了,京畿出了些亂子。”
說完他也不等聞霄挽留,攬着她從牆上一躍而下,自己疾奔而去。
聞霄走在街上越想越惱火,一會是王沛沛張牙舞爪的醜惡嘴臉,一會是祝煜那登徒子的做派。
自己是成了什麼靈丹妙藥不成,也太不值錢了。
于是便問跟在她邊上的小王,“王小蔔,左禦史大人呢?”
“微臣打探了下,在蟬宮門前鬧着呢。”
王小蔔是臨時被借調到蟬宮的,借調他的原因很簡單,雖然啰嗦,但是做事事無巨細,又長了張雙笑眼,誰看了都舒服。一時宮城的内務官還在宋衿的管轄下,聞霄信不過宋衿,便朝蘭和豫把小王讨來。
二人腳步匆匆,一路走到威嚴的宮門前。偌大的城牆擋住片刻日光,陰影籠罩着兩個人。
即便是住在這樣龐然大物裡,也難免感到壓抑得喘不開氣。
守門的将士拉開門行禮,聞霄點頭示意,垂眼的時候卻多了幾分殺意。
她再擡眼,道:“阮大人的血書在哪?”
小王支支吾吾起來,“君侯,血書……微臣也不知道啊。”
“你是誰的人?難道也是王沛沛的人嗎?”
小王聽出聞霄語氣裡的寒意,立即說:“微臣是君侯的人。”
“那就不要怕得罪人。”
“是。回君侯,血書被蘭大人帶去了。”
“你親自帶兵,去講血書取來,安全呈到祈明堂。今日祈明堂門前大顯神通的那位羁押審查,告假的禦史馬上進宮。”
小王隻敢點頭,不敢應聲。
他越聽越不對勁,這聲勢甚大,不像是要單單要查一個案子,反倒是像要清洗玉津的朝堂。
小王愛拍馬屁,為官多年對玉津的動向素來是嗅覺靈敏。
果然如他所想,祈明堂的禦史昂首闊步進宮,卻是被幾個身着甲胄的侍衛拖走。緊接着,在蟬室門口正鬧的王沛沛直接被發落去下獄,一邊走一邊破口大罵。
王氏的宅子被圍了個水洩不通,百姓紛紛湊上前來看抄家。畢竟見過抄家的,沒見過抄那麼大的家,是個難得的熱鬧。
查抄過程中,竟發現,這王氏平日忙于公務,神不知鬼不覺給自己在京畿繁華地段囤了七八套房産,幾十座鋪子,田産更是驚人的數目。這還不算一箱箱從她房裡搬出的珠寶首飾、銅珠黃金。
這些箱子太沉,又太多,滿滿一箱銅珠,箱子都無法合攏,往大風宮搬運的時候在地上撒了不少,路過的百姓便偷偷摸摸跟在後面撿。漸漸的,抄家大隊後全是貓着腰撿漏的人,十分荒唐滑稽。
聞霄彎腰,混在人堆裡撿了一枚。陽光下銅珠散發着淡淡的黃色光暈,她輕輕一轉,忽然發現這銅珠是不對勁的。
大堰的銅珠都是要印上大堰圖騰的,這才有七國之間貿易,銅珠相互置換的程序。可王沛沛的銅珠,沒有任何圖騰。
聞霄傳祈盈堂的官員來看,确認這并不是僞造的銅珠——王沛沛并沒有造□□。
那這滿滿幾大箱子的無名銅珠,到底是哪裡來的?
圜獄的獄卒搬了把椅子,上面落滿了塵土,他怕君侯坐髒了衣服,便用手掌蹭了蹭。
聞霄道了聲謝,那獄卒其實以前欺負過尚在獄中的聞霄,哪敢受這聲謝,吓得魂飛魄散,轉頭就退出囚室了。
聞霄是端着個燭台來的,探手一朝,便看見王沛沛那張蠟黃的臉。
她本就是個瘦削婦人,平日尚且注意一些形象,現在進了圜獄,徹底解放天性,躺在地上,衣衫污濁,頭發亂如茅草。
聞霄道:“我有一個關于錢财的事情,素聞王大人善于投機,想請教一二。”
“祈盈堂的穆大人應當更懂這些,我數字都掰扯不清,你找錯人了罷。”
王沛沛說着,翻了個身,留給聞霄一個幹癟的屁股墩。
聞霄隻是淺笑了下,“我若是得了一箱子散錢,怎麼做比較好。”
“亂世黃金,換成金條吧。”
“可我想,崇國如今局國運昌盛,換成崇國的銅珠,勢必發筆大财。”
獄卒在門外瞠目結舌。
他以為君侯怎麼也要來問王沛沛的罪,卻不想二人慢條斯理讨論起發财妙計了。
王沛沛道:“你都決定好了,問我做什麼?”
“聽聞之前君侯入京述職,都是王大人代為前往,應當見多識廣。除了崇國,還有哪國銅珠換了比較賺?”
“大堰自己便是最賺的。”
“那……若是無名無籍的銅珠呢?”
聞霄說完,露出狡黠的神情。
王沛沛連滾帶爬起身,燭光照着她近乎崩潰的雙眼。她明白,自己被拿捏了,從财産,到家庭,都落在聞霄手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