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果子放在手心,一枚也不過是茶杯大小,竟然這般天價。
那小販耷拉着眼皮,“旁有錢莊,您可以兌換點大銅珠,我這不收碎錢的。”
若是掏錢買了這天價果子,聞霄才是真冤大頭,她有禮地笑了笑,倒着退了回去,方想走,又被祝煜拉住。
“想吃?”祝煜挑了挑眉。
聞霄道:“不想。”
祝煜道:“想就想,不要不好意思嘛。”
眼見着祝煜要買,聞霄一把拽住他的袖口,“我知你财大氣粗,在京畿威風凜凜沒人敢招惹,他做小本生意不容易,你不要搶他的。”
祝煜哭笑不得,“為什麼時候要搶,我是讓他記在我的賬目上。”說罷他對着那小販一擡手,“能賒賬嗎?”
小販隻管在手裡團新果子,并沒擡頭看祝煜一眼,“不能。”
“我娘子難得來一次上玄海,你行行好,我把這個抵押給你,待我回家取了錢,找你換。”祝煜摸出塊銅牌,朝着小販面前一丢。
那小販見了銅牌,吓得面色鐵青,再看看眼前的人,長身玉立,劍眉鳳眼,頭上綁着條精緻樸素的紅白麻繩,分明是祝家那煞星!
一時之間,他嚣張氣焰全消了。
“呀,莫不是祝小爺?”
祝煜輕輕鼻子裡“嗯”出一聲,抱起胳膊等果子。
小販手腳十分麻利,取了整整齊齊二十個果子包好,兩手連着銅牌一起遞給聞霄,“小的不識貴人,這果子是我的心意,您隻管吃,不夠我再丢下。”
聞霄笑着接過,“謝謝,我明天來這裡找你還錢。”
“您看您,折煞我了,這錢絕不收的!我都不知道祝尹大人家中大喜,這是小爺何時娶得如花似玉的娘子哇?”
“剛娶的,漂亮吧。”祝煜十分受用,把銅牌一把塞給他,“銅牌你收下,我娘子說了,不能不給錢。”
“不行!”
“怎麼不行,我說話你也不聽?”
“您一刀劈死我吧,這錢我絕不收!”
兩個人竟因為收錢推搡起來,那小販急了,把自己的車都一推,“祝小爺怕是跟我有仇吧!我收您的錢,日後若是有求于祝尹大人,還怎麼有臉登門!”
聞霄連忙将車扶住,“好好好,你的心意我們收下了。”
殊不知一旁祝煜又暗自樂了許久,因一聲“我們”滿心歡喜。
取了果子,聞霄邊吃邊走。果子入口,也不過是普通的點心,周遭奢靡的千百宮觀,看多了,置身其中覺得頭暈目眩,倒也不稀奇了。與其看京畿各式不同的建築,倒不如看京畿的人。
來上玄海的人,有男有女,身旁卻都跟着個奴隸。聽聞富庶的地方養奴之風盛行,大堰不興這個,京畿卻是司空見慣的事情。
這些人活着的時候當牛做馬,毫無尊嚴,一旦主人有災有難,便提到東君跟前,削肉剔骨,到頭來死了連全屍都沒有。想至此,聞霄隻覺得陣陣膽寒。
前面不知因為什麼鬧起來,人格外的多,聞霄便對祝煜道:“你們京畿的熱鬧可真多。”
祝煜前望一眼,卻是面色鐵青,“快走吧,不是什麼好熱鬧。”
“為何?那像是個小攤子,我們去看看吧!”
“你看了可别後悔。”
聞霄挽住祝煜的手,拖着他朝前跑去。她能感覺到祝煜不情願,可當她真正擠進人堆,才明白為什麼。
眼前是個奴隸,且是尚在青壯年的男人,被五花大綁在牆前,胸口糊了一張朱砂寫的生辰。
一些身穿箭袖勁裝的人圍着他,手裡捏着幾枚銅珠,彈指間,那珠子利劍般射了過去。他們一看就是習武之人,輕輕彈指,男子便頭破血流。
攤主見狀,高聲鼓掌喝彩,為那些武者端上美酒。
“若是能擊中他的眼睛,這枚眼球便是您獻給東君的了!”
“我來試試!”
聞霄驚呼一聲,想出聲阻止,卻被祝煜拉了出去,“阻止不了的。這是京畿的傳統,銅珠射獵,被選中的人最後都是要被獻祭,死前供這些人玩鬧罷了。”
聞霄不敢回頭看,卻能聽到那奴隸慘烈的尖叫聲,聲音尖銳地幾乎要擊穿她的胸膛。
“我……我後悔了,對不起。”
祝煜無奈地搖了搖頭,立起雙手,“事先聲明,我從不玩這個。”
聞霄覺得舌根冰涼,下意識咬了口手裡的果子,竟咬出張紙條。她打開紙條,上面是看不明白的鬼畫符。她也看過不少古籍,這樣的文字卻從未見過,遞給祝煜。“這是什麼意思?也是你們的傳統嗎?”
祝煜聽出她語氣涼飕飕的,翻了個白眼,還是接過紙條,“這……是京畿官員之間的傳信的密語。”
聞霄立刻反應過來,“有人在給我們遞消息?”
“是給我遞消息。”祝煜的呼吸有些急促,匆匆環顧四周,對聞霄道:“我家怕是出了些事情,你且在這等我,一炷香功夫我就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