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地園裡風大,那些玫紅色的薔薇跟随着顫抖,像是一面細碎起伏的牆。
婆娑的聲音掩蓋住一聲無力的歎息,卻蓋不住錐心之痛般的氣氛。佩拉頭頂的玫瑰王冠,都像是在陽光下失去光澤。
現在這裡隻剩下她們了,除了風吹動花瓣的聲音,竟安靜得可怕。
“佩拉姐……”尤依并沒有注意到内維爾離去前看她的那一眼恍惚,她隻是看着那個人頭也不回地走遠,心裡為佩拉發酸,有種說不出的粘稠的難過。再想到佩拉最信任的珍妮弗也投靠欺詐魔王了,尤依更是難受。
“佩拉姐,您别太傷心。”尤依勸着佩拉,問她,“關于宰相大人的事,您……最後是怎麼想的?”
佩拉明白尤依的意思,就和尤依在她的意識空間裡同她說的一樣,是要把宰相大人當成她的内維爾,絕不放棄;還是不再堅持,隻當内維爾是以另一種方式活着。
“我不知道,”佩拉顯得迷茫極了,“我也不知道該怎樣……”
“佩拉姐……”
佩拉堅強地笑了一下:“沒事的,對我這種女公爵來說,哪怕一輩子不結婚也不是壞事,能夠一心一意服務于我的臣民。而且,因為你的幫助,我現在聽到「欺詐魔王」的名号,也不會陷入心魔了,事情較之之前已經好轉許多。”
一股怒氣像是野火一樣沖上尤依心頭,越是看佩拉忍下一切吞咽消化,越是有仇恨的情緒控制不住地彙流。
尤依忍不住恨聲道:“欺、詐、魔、王!”
佩拉又要擡手捂尤依的嘴,尤依側過頭躲開。
佩拉隻好放下手,以安慰的語氣笑道:“仔細想想,如果欺詐魔王沒有找到我,結局就會是我永遠再也見不到内維爾,一樣是悲劇。屬于不同時代的兩個人,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尤依感到不甘:“可是佩拉姐在推開内維爾的衣櫃門之前,也根本不知道将來會發生什麼啊。也許有一天您可以整理好瑟萊甯的一切,交給您的弟弟,您去内維爾的時空,這也是有可能的不是嗎?後來黑水晶被毀,命運安排你們從此斷聯,您又憑什麼一定要接受這樣的命運?為什麼不能和命運抗争,為什麼不可以為自己拼一把?這有什麼錯?可是欺詐魔王……”
“當事人怎樣向命運抗争,都是為自己的未來努力,它卻殘忍地把人當作玩物,打着為之抗争的名義,做滿足它自己惡趣味的事情!”
“尤依……”佩拉的笑容深處盡是說不出的苦澀,“但終究是我選擇聽信它開出的條件,我也不無辜,都是我自己選的。後來我一直沒有真正成為它的信徒,也不算它完全得逞,這件事也就隻能這樣。”
“好了,尤依,不說這個了。”佩拉調整好心情,再度溫柔地笑道,“走吧,去決鬥場,你也要留出時間做熱身準備。”
尤依隻好“嗯”了一聲,同佩拉一起,去到決鬥場。
曾在神罰中被毀的決鬥場,已經完成重建,聽那些生還的同學說,建得和以前一模一樣。每次尤依走過這裡,都會情不自禁地伫立在旁,似有些傻傻地望着整個決鬥場,即使站在藍天白雲的晴天裡,她的身後也好像拖着化不開的陰影。
她會想,神罰降臨前的時候,她的姐姐是不是在決鬥台上,像是一隻雨燕靈活地蹁跹;而她的爸爸媽媽又坐在看台的哪一處,是緊張地說不出話,還是扯着嗓門為姐姐喊加油。
這一次,今天,換成她走進這裡。
看台上都是陌生的同學和家長,新建的決鬥場,即使和從前一模一樣,也已經将舊日的痕迹全部抹去。
這裡沒有姐姐,看台上無數的人裡也沒有爸爸媽媽。
好在,還有佩拉姐。
佩拉在尤依的目送下,沿着看台的樓梯,來到主席台。聖菲斯的校長和校方高層早就已經拾級而下,恭敬地迎接佩拉。
校長先生出身貴族,他帶領全體校方高層人員,向佩拉躬下腰去,一手撫胸,一手負後,配合着完美的屈膝姿勢,向瑟萊甯女公爵這樣的大貴族表達謙卑的敬意。
接着,校長親自引領佩拉入座。
佩拉入座後,看向在決鬥場下的尤依,遠遠的,朝尤依笑了笑,尤依覺得好似能清楚地看到佩拉眼中的鼓勵和期許。
尤依朝佩拉一點頭,就要去後台抽簽。這時,整個看台上傳來一片驚呼。
尤依停步,和其他要去後台的同學們一起,仰頭看去。空氣裡忽然密度大增且波動起來的魔力因子,對他們這些已經入門的魔法師來說,感受非常的明顯,就好像圍繞着自己的平靜世界翻卷起活躍的延伸到天邊的海浪。
這是施展大範圍高階魔法的前兆。
這樣的情形,大家不是沒從聖菲斯的教師們那裡感受過,但這一次的,卻遠在那些之上。
磅礴、浩瀚、神聖。
摧枯拉朽。
就好像和聖菲斯的師生們處在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
這個感覺……尤依一下子就想到,和那天冰原鳥肆虐北都時,教皇冕下使出的覆蓋全城的魔法陣感覺相似。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