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驚什麼？吃驚你打算終生欺騙我？”修迪斯看向蕾雅，依舊是初見時的矜貴儀态，“我早就知道你加入了荊棘聖教，我也在欺騙你。”

蕾雅顯然不能接受這個答案，顫抖着嘴唇說不出話來。

“你來到我的領地不願意走，那時候我就派人查過你。”修迪斯淡淡道，“我已經被女人騙過一次，實在不想在同一個坑裡再跌一次。”

蕾雅艱難地問：“哪個女人？”

修迪斯不答。

蕾雅的身體晃了晃，險些就要坐不住，她用一種委屈的語調問：“您不生我的氣嗎？”

“都無所謂。”

“無所謂……都無所謂？”蕾雅的臉色愈發蒼白，突然她的臉頰漲紅起來，那是被揭穿的困窘經過發酵後又和産生的怒意混合在一起，“我欺騙您的感情，您都無所謂嗎？”

“無所謂。”修迪斯冷淡地說，“你也騙不到我什麼感情，我也沒多大的興趣揭穿你。畢竟，你就是再有手段，能将整個紅翡之都攏在掌心，”他沖着蕾雅怪異地一笑，“不也要聽命于「霧月伯爵」麼？”

哐當的一聲響，蕾雅手抖沒有拿住她的口金包，口金包掉在地上，裡面的化妝鏡和口紅灑了出來，在死寂的地下室裡掠起刺耳的尖銳。

坐在蕾雅右側的尤依，見狀彎下身幫她把東西都撿起來放回口金包裡。把包遞回到蕾雅手裡時，尤依被那隻手上冰涼的溫度驚到内心，涼的吓人。

尤依隐隐覺得，蕾雅的反應是不是有點過激了？帶上了私人情緒在裡頭，她恍然，蕾雅難道對修迪斯……

“哈哈哈哈哈。”

赫爾曼殿下忽然大笑起來。

在這樣糟糕的死寂的氛圍裡，這樣突兀的大笑無疑教人惱怒。

赫爾曼本人卻絲毫不在意這個，他用看可憐蟲的目光，看他的弟弟：“修迪斯，你知道索莉缇亞，我們的母後，為什麼要甩了你嫁給父皇嗎？”

修迪斯移來了眼神。

蕾雅的身體又一僵，困窘之間驚疑的目光卻落在兩兄弟的身上。

“因為她不想跟你去諾森領地，想要留在紅翡之都。你低估了她的決心，還想勸說她放棄，她隻好找到我幫忙了。”赫爾曼笑得開懷極了，“後悔嗎，修迪斯？明明你是我們的首席，陰差陽錯索莉缇亞找的卻是我「不倒翁」。你要是早知道她留在紅翡之都的意願這麼堅決，她要是早知道你是聖教的長老……哈哈哈哈，你真可憐，比我還可憐呢。”

笑聲惱人極了，連尤依都感到如坐針氈。修迪斯還是沒有什麼表情，他垂下眼，語氣有些多出來的自嘲：“是嗎，原來是這樣。”

“明明有能力幫到心愛的女人，卻因為低估對方的決意，以為靠愛情就能解決問題，被對方擺了一道，成為徹徹底底的輸家。”赫爾曼歎了口氣，“我是真的同情你，我的弟弟。”

聽到了不得了的事，天呐……這是布雷克此刻心中的想法。皇室秘聞向來是貴族們喜歡八卦的，可現在這個場合又當着面知道這些，反倒讓人如坐針氈，連鼻端的空氣都像是變得濕漉漉黏糊糊的。

瞥向尤依，她居然不怎麼吃驚。這說明什麼？說明這小妮子人不在紅翡之都，知道的秘聞卻比他這天天在紅翡之都的人還多。

這小妮子要不要這麼誇張？

「雪新娘」無所謂這些事；伊麗芙感情缺失，自知理解不了什麼，隻在與懷中的布偶熊玩耍。所以，反襯出的就是蕾雅驚疑又備受打擊的神色。

皇後陛下索莉缇亞？修迪斯殿下心愛的人？

陰差陽錯？

那麼成為他未婚妻的自己，也是因這陰差陽錯而産生的另一樁陰差陽錯？

修迪斯殿下藏得真好啊，她陪伴殿下的日子加起來也不算短，他們每個月都互通書信，她卻從沒有看出過一點的端倪。

殿下對她防備這麼深，也為了保護索莉缇亞陛下而時時刻刻滴水不漏嗎？

蕾雅忽覺得胸口堵得慌，心裡像是被針狠狠刺了一下，刺痛過後又有綿長的餘痛，眼睛有些酸疼，有難過的液體要湧出來。她隻好偏過頭去，不想讓修迪斯看到她發紅的眼眶，卻也将這樣的畫面暴露在了身邊的尤依眼中。

尤依下意識想拿出手絹遞給蕾雅擦眼淚，轉念又打消這個想法。這不是會讓所有人都聚焦蕾雅的心情嗎？眼下的蕾雅，已經夠窘迫的了。

對蕾雅這個異國人，尤依談不上有什麼好感惡感，同樣進入荊棘聖教的她也沒資格說人家欺騙人。尤依隻是覺得所謂的命運還是一如既往的荒謬，對蕾雅來說，當一切虛假被揭穿，才發現虛假背後她不知不覺灌注了真心，對方卻才是合格的戲手，更是從頭到尾就另有所愛。仔細想想，很殘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