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小區樓道低矮,牆面表皮剝落,随處可見噴塗的黑色印章廣告,護欄斑駁脫鏽,腳下鋪的瓷磚已看不出原色,磚隙間是日積月累的塵垢,連頭頂鏽黃色的燈泡都有一種要油盡燈枯意味。
到了三樓,孟姝站定,掏出鑰匙,偏頭問身後的人:“還要再看嗎?”
這一路上來,張馳臉色就不太好看,料想她的房間大概也不怎麼樣,他說:“都到這兒了,你還不讓我進門了?”
話都說到這份上,孟姝擰開了門。
房間很小,也就三十幾平,入戶門的左手邊便是洗手間,接着便是一張床,床兩側擺着衣櫃和一張桌子,還有個小陽台,平日裡拿來晾曬衣服。
兩人站在房間裡,連施展的空間都沒有,張馳不置可否:“過兩天,我另外給你找個房子住。”
孟姝回絕:“不用,我住得挺好的。”
孟姝一副冥頑不靈的執拗相,張馳面露不快:“你是沒腦子還是什麼,這房子屬于違建,有安全隐患。”
孟姝:“我已經付了兩個月的房租,等我到期了再說。”
張馳直截了當:“我給你付。”
孟姝轉過臉看向他:“我在讀書那幾年都沒用你的錢,我現在還會用嗎?”
張馳盯着她看了幾秒,眉毛微微挑動了下,語氣冷淡:“行,随便你。”
張馳走出了房間,随手帶上房門,廊道另一間房子的門口,站着個穿着灰色秋衣和黑白格子睡褲的中年男人吞雲吐霧。張馳同他目光對視,忽然就冒出一股邪火,丢下一句:“抽煙當心點。”
中年男人好端端抽着煙,突然被人囑咐這麼一句,丈二和尚的摸不着頭腦,等反應過來要想反駁。那年輕男人早就走了。中年男人嘀咕罵了句:“神經病。”
張馳身高腿長三兩步就出了樓道,一面走,一面掏出煙盒和打火機。打開車門剛坐進駕駛座,周戈的電話就緊跟着而來。
張馳近半個月都在滇城出差,也是今天才回的浔城。孟姝回來的事,還是周戈跟他通的氣,不然張馳大概還是被蒙在鼓裡。
張馳接通電話,周戈就問:“見到孟姝了?”
今晚招待秦明謙的宴席,周戈也在場,隻是走得早。至于張馳怎麼知道孟姝在隔壁包廂,也是周戈眼尖瞅見,給他傳了張照片,偷拍的,照片挺糊,但張馳還是可以辨認得出人來。
張馳将手裡還沒點着的煙扔了回去:“嗯,見到了。”
周戈:“聽你這聲音,你兩沒幹仗吧?”
張馳說話興緻不高:“不至于,挂了,還有事。”
周戈:“行,跟咱媽說一聲,過兩天去看她。”
撂了手機,張馳擡頭看了眼亮着窗格子的樓房,收回了視線。一路開車回到住處,這幾年,他絕大多數時間都歇在律所。回來得少,一部分因為忙,一部分因為他實在不知該如何和唐婉華同處一室。
家裡出事後,唐婉華性子變了許多,若說張馳讀書那會,她隻不過對他管束嚴苛了些。但現在她整個人就跟封閉的孤島似的,兩人在家基本說不上一句話。
張馳鎖了車,站在樓下抽完一支煙,才上樓。
孟姝剛才那話倒也不是騙張馳的,她确實交了兩個月的房租。這套房子,孟姝也沒打算久住。當初找得急,隻想有個落腳地。住了這陣子,隔音條件确實不太好,也影響她休息。
孟姝隔天到醫院上班,上回那個動手推了她一把的王先生,又來找她道歉。孟姝沒跟人計較,那事發生後,孟姝已經上報主任,主任說了病人一通,又另排了手術時間。
到了中午吃飯,孟姝和鐘倩茹一同去食堂吃午飯。三院的食堂就在住院部附近的一棟兩層小樓裡,孟姝今天裡面是件黑色的高領毛衣,外頭一件白大褂,從住院大樓出來,還是能感到幾分寒意。
鐘倩茹挽着她的胳膊,縮脖跺腳:“真夠冷的。”
兩人來得比較晚,食堂的飯菜可挑選的種類也所剩無幾,鐘倩茹打了飯,孟姝沒什麼胃口,隻想喝點熱的暖暖胃,她今早起來,胃部就有些微不适。
鐘倩茹:“晚上什麼安排,要不要一起去看電影?”
孟姝先喝了口湯:“晚上有事,去不了,改天再陪你去看電影。”
鐘倩茹擡眼:“什麼事啊?”
孟姝:“一個國外的朋友要回來,晚上去接他。”
鐘倩茹八卦一句:“男的女的?”
孟姝:“男的。”
鐘倩茹嘿嘿一笑:“什麼情況啊,這是?”
孟姝好笑:“沒情況,以前是高中同學,你别想多了。”
鐘倩茹:“哎,你高中哪個學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