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得很好!明日才正式上課,今天不用勉強!”秦川邊用袖子給他擦汗邊道。
“哥……不對不對!師父,你剛才為什麼笑啊?”
小松用手在臉上抹着,一會兒就劃拉成了隻小花貓。
秦川頓時語塞,打算遮掩過去。
“這……這不是看你努力用功,高、高興嗎……”
随之,發出幾聲不自然地笑。
“哼,才不是呢!師父剛才笑得不一樣!”小松一本正經道。
“師父,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咳……咳咳咳……”一句童言無忌,讓秦川差點背過氣去。
“這孩子,未免太早慧了吧?怎麼能問出這種問題!”
他自然不敢當着面兒說,心裡卻已是叫苦不疊。
“哎,哎哎……”小松從地上爬起來,湊近秦川邊拍肩膀邊道。
“是哪家漂亮姐姐,能讓師父這麼放不下?師父就告訴小松,小松絕對保密!”
“這孩子,看來不拿出點師父威嚴來,這事兒今天是過不了了!”
秦川心下盤算着,收斂起面上笑容。
故作深沉道:“小松,你現在可是我入室弟子!既拜了師,一切都要以學業為重,無論習武還是念書,都要做到心無雜念才是!”
“心有雜念的……明明是師父你啊……”孩童嘴裡嘟囔着,隻不敢反駁。
“嗯?”秦川闆起臉,可又怕弄過了火。
隻得再放平些語氣:“我這兒規矩嚴,若你觸犯規條,可是會被逐出師門的。”
小松聽得如此說,隻好不再追問。
一下撲上去,抱住秦川大腿。
撒嬌似的嘻嘻笑:“那小松不問就是了,師父莫生氣!”
秦川态度軟了下來。
他本就不是真正氣惱,現下又見小松這般可愛,便擡手去揉那顆圓圓腦袋。
心裡卻抑制不住,頻頻想起韓凜——
有他一身黃袍、威儀堂堂的樣子;
有他一襲青衣、溫潤如玉的樣子;
更有他黑發飛散、媚眼如絲的樣子……
“是啊,的确是漂亮……隻不過,不是漂亮姐姐,而是個漂亮哥哥……”
秦川心裡念叨着,算是回答了剛才問題。
這時,下完棋的秦淮和蕭路結伴走出。
撞見這幕,齊齊笑道:“好了,快進來洗把臉,一會兒該吃飯了!”
聽說要吃飯,小松一把松開秦川,就想往屋裡跑。
沒想到剛剛馬步紮過了火,腿上不聽使喚,差點一個趔趄栽倒在地。
好在秦川眼疾手快,揪住衣領往上一提,将其抱在懷内。
笑說:“别忙,别忙,咱們一塊兒洗臉去!”
秦淮瞧着此情此景,不由得笑容和藹、目光慈愛。
蕭路瞥過頭去看他,内心亦是一片平和喜樂。
“多希望,這樣的日子,能一直繼續下去……”
等秦川和小松回來,鐘禮便吩咐廚下上菜。
隻見一道一道,有葷有素、有涼有熱。
除了個人素日愛吃的,還特意多了一品芹菜拌蓮子。
寓意“勤奮好學、苦心教導”之意。
席間小松每每動菜前,總要先給秦川夾些放到盤裡。
恭恭敬敬道:“請師父先用。”
秦川感歎他懂事乖巧,便一一受下,再給其碗裡多盛一些。
美其名曰:“師父照顧徒弟,乃天經地義。”
倆大人看在眼裡,時不時相視而笑。
隻不過,因着秦川小松在側,蕭路不好太露了行迹。
反倒是秦淮大大方方。
從不躲避遮掩,還經常幫着對方布菜。
親近非常,遠不似主人家待客之道。
秦川自然瞧得見這些,隻裝作不知情。
一味将精力放在小松身上,好避免父親和師父兩人尴尬。
倒是小孩子心直口快,想什麼說什麼。
“先生今日看上去真高興,是因為小松拜師嗎?”
蕭路舉杯的手滞了一滞,旋即換上個親和微笑。
“自然是為你開心!從今天開始啊,我們小松就是大孩子了!”
“小松一定好好讀書習武,不讓先生和秦叔叔失望!”對面也回給他一個大大笑臉。
四口人在一起,吃着聊着、有說有笑。
連秦淮都覺得,今日這頓飯吃得有滋味極了。
而此時皇宮内院,韓凜和穆王卻是正襟危坐,商讨着下一步計劃。
“方大人處說,月末便可啟程上任,陛下還有什麼要交代嗎?”穆王問。
韓凜搖搖頭,聲音平平。
“對于方大人,無須再多說什麼。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當好中州帝王,以報拳拳之心。”
“那,徐大人那邊……”穆王猶豫着,盤算措辭。
“按皇叔提議地辦,封徐銘石為襄國公,加太傅銜。”
韓凜回得很利落,并未等其說完。
“另外,再追加一道旨意,許其百年後配享太廟。”
此言一出,連對面都驚住了。
“這……”他語氣凝重,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
“皇叔,我隻希望,中州能平安度過這次轉折。為此多給些安撫封賞,不算什麼。”
韓凜語氣低了下去,看得出近日的确憂心忡忡。
“好,好啊……”穆王深知他苦心。
更由衷希望,此番吉人天相、有驚無險。
“可這些賞賜,不能一口氣兒給完,免得人心不足蛇吞象。”
韓凜冷笑一聲:“這是自然,不僅不能給太多,還不能給太急。”
“是啊,方大人這一調離,可夠徐銘石尋思的,”
穆王同樣笑着。
隻是這笑裡,沒有絲毫溫度。
“這幾個月,他怕是要長夜難眠喽!”
“皇叔,你說這人怎麼就變得這麼快呢?”
韓凜擡眼看着穆王,話語裡隐隐帶着失落。
“想當年的徐銘石,能不顧自身安危,親率官兵下河堤缺口。”
“還深入有疫病的村莊,尋求醫治之法,陪着當地人活活挨到疾病消散。”
“可一朝成了首輔,怎麼就能被名利,連累到如此地步……”
“唉……”穆王神情也落寞下來。
“有些東西是沾不得的,一旦沾上便如附骨之疽,再也回不了頭。”
“隻希望,他能看看在中州百姓的份兒上,受下這榮寵嘉獎,從此頤養天年。”
韓凜攥攥拳頭。
“否則,若要動手鏟除,想想他曾經功績,侄兒也不忍心……”
“你這孩子,表面看上去殺伐果斷、冷心冷意,其實比誰都念舊重情。”
穆王望向端坐其上的韓凜,心下亦是凄楚。
“若不是當日你父皇……唉,不提也罷,好在你是熬出來了……”
“朝政本就如此,不怪父皇。”韓凜說着,聲音很淡很淡。
“或許就因為我經曆過那些,才想盡力保住這些人。”
“帝王如此,乃百官萬民之幸!隻是對于自己,可就不一定了……”穆王感歎道。
“皇叔别打趣我了。”韓凜用力擠出個苦澀笑容,眼神依舊堅定澄澈。
“準備什麼時候動手?”穆王頓了頓,轉走話題。
“總得等滿一年,好在不剩幾個月了。”韓凜回答。
“好像快七夕了吧?”穆王思索着。
“說起來你也二十一了,是該好好尋門親事,為皇家開枝散葉!”
“若是能有個意中人,倒不必自己在這高位苦苦支撐,多少有個說話的人!”
“皇叔!”韓凜嗔怪道。
又恢複到往日有事相求時,那種撒嬌狀态。
“怎麼好好的就說到這兒了?可見人上了年紀,愈發唠叨起來!”
穆王渾不在意,隻捋着胡子哈哈笑起來。
随着這笑,韓凜思緒不禁飛向遠方。
“是啊,就快到七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