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人,紮紮實實地立在這兒,充滿了鮮活的生命力。
秦川笑着,也從韓凜手中的紙袋裡,拿了個笑厭兒塞在嘴巴裡嚼起來。
“嗯,是很甜!”他心裡想着,口中也不停念叨。
兩人這樣就着微風陣陣,和着燈火點點,在橋頭上吃完了手裡的面果子。
如今,他們的嘴巴和肚子都是甜的了。
從眼裡看出去的景色,皆蒙上了一層蜜色。
“時間也不早了,咱們回去嗎?”韓凜問。
秦川從剛剛開始,頭就一直轉個不停。
把河的兩岸,巡視了一遍又一遍。
最終說道:“看來是找不到了,我們回去吧。”
然後,便從欄杆上跳下來。
韓凜有些好奇,“你要找什麼?還有沒買齊的嗎?”
“沒什麼,就是想找那家捏面人兒的。”秦川回答。
韓凜心下會意,“是……上次秋日燈會那家?”
秦川沒想到,韓凜還記得這麼清楚,點頭如搗蒜般。
“就是那個老伯!我想讓他幫忙,捏兩個我們回去,擺在家裡豈不好?”
韓凜想象着兩人,被制作面人兒的樣子。
又想起,當日秦川的那個面塑。
被自己騙回去,雖然已經幹裂暗沉,可還是被小心翼翼地,放在内殿書桌的抽屜裡。
一直舍不得丢掉。
“咱們再去找找吧,說不定剛才沒逛仔細。”韓凜提議。
“不用啦,這事兒就是個緣分。”
秦川趁着這地兒,沒有太過晃眼的燈火,牽住了韓凜的手。
“咱們回去路上要是碰見自然是好,碰不到就下次再來!”
“好,都聽你的。”韓凜溫柔一笑,似桃花盛開,灼華遍野。
秦川整理好地上的東西,一手攬着瓜果。
一手借買來的物件做遮掩,牽着韓凜往家的方向走去。
就在馬上要離開主路時,胡同口一盞不大的燈籠,吸引了他們的目光。
在那柔和的光線下,分明坐着個須發斑白的老伯。
正全神貫注地,捏着手裡的面人兒。
秦川和韓凜激動地對視一眼,兩人巨大的歡欣碰撞在一起。
如同在鏡中,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秦川快步往前走了幾步,坐到小攤兒前面的闆凳上,向老人打着招呼。
“老伯,您原來在這裡,讓我們好找!”
那老者不緊不慢地擡起頭,還未看清面容,和藹的笑聲就繞着秦川轉了好幾圈。
韓凜倒有些失笑。
“這傻小子,真是跟誰都不見外……”
“哦,原來是去年燈會上的公子啊。”老人的眼睛隻擡起來三分,便認出了秦川。
這讓秦川和韓凜都頗為意外,可也總有些命定般的歡愉。
老人繼續擡頭,看見了稍遠一些的韓凜,“呵呵,這位公子也在。”
“哈哈,是啊……老伯,又是我們倆!”韓凜走上前,笑着回應。
那老人家看了看秦川,又看了看韓凜。
低下頭,将手裡未完成的面塑,先收了起來。
秦川剛要開口說什麼,卻被韓凜輕輕拍着肩膀止住。
“秦川……”。
隻聽他叫了聲自己的名字,接着搖了搖頭。
壓抑下心頭得急切,秦川隻好和韓凜一起,等在攤位前。
起初,他還疑惑,為何韓凜不讓自己說話?
可一會兒功夫過後,秦川便明白了緣由。
但見那老人,新起了個面塑。
随着手指的搓弄捏揪,不一會兒就成了個人形。
直到給那小人兒,披上靛青色外衣,秦川才意識到這個是韓凜。
“嘿,老伯,上次您說我這朋友富貴不可逼視,不能造次。今天,怎麼倒先捏起他了?”秦川笑問。
“哎,公子之貴氣天然還是一樣,隻是今時不同往日了。”
老人回道,手裡的活計并不曾停下。
韓凜聽此言也來了興緻。
“哦?那在老人家看來,我往日如何,今時又如何?”
“去年的公子乃天上懸月,凡人不可企及。今天的公子,雖依舊是皓月當空,可有了喜怒哀樂也就下了凡塵。”
老人說得慢條斯理,一句話說完,面人兒也就捏完了。
面塑上的韓凜衣袂飄飄,手中一把折扇輕搖,眉目溫存,淺笑嫣嫣。
到此為止,秦川和韓凜都感受到了,面前這個老人的不同之處——
且不說他言辭,頗有講究,就是看人的獨到精準,也足以讓二人納罕。
“看來也是個有些故事的人呐!”他們心裡感歎着,安靜地等待着。
不一會兒,秦川的面塑也得了。
隻見他白衣垂墜,一手捧着瓜,一手拎着個紙包,眉眼生動,唇齒帶笑。
“多謝老人家!”秦川激動起來,忙在身上掏銀子。
“哎,沒什麼、沒什麼!”老人連連擺手,“這就是個緣分,喜歡你們就拿去。”
秦川不依,還要再說些什麼。
韓凜卻先上前略施一禮,再次拍了他的肩膀。
秦川隻得拿起兩個面人兒道謝,準備打道回府。
韓凜在離開攤位前,輕輕地碰了一下台子。
将一塊銀錠子,悄悄放到了上面。
随後追上秦川,兩人往遠處去了。
一路上,他好幾次想仔細拿來面人兒觀瞧,可秦川硬是不給。
每次都是死死捏在自己手裡,湊近了給韓凜看。
“小氣鬼,我看看又怎麼了?”幾次三番後,韓凜抱怨道。
誰知秦川還是半分不讓。
“上次那個就是,讓你幫我拿會兒,結果就不還我了。這次,我可得看緊點兒!”
“這不是要放到家裡的嗎?我肯定不會再拿走了。”韓凜發誓。
秦川笑,“那也不行,我得負責他們的安全,免得被有心之人騙了去。”
“連你都被我連哄帶騙地,吃幹抹淨了,還說大話……”
韓凜深知,能對付秦川的惟此一招。
果然,他面上不好意思起來,盯着地面,一路牽着韓凜回到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