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進了一個新的世界。
成全了一個新的自己。
打到現在這個地步,孔毅算是看明白了——
這群人,無論前面如何使計耍詐,在最後這一遭上,他們想打得光明正大!
即使明知道,自己這隊是以山隼軍為班底,單兵作戰能力,空前強大的情況下。
他們還是做出了這種選擇。
那内心的苦衷與期許,實在是不言自明。
他們想幹幹淨淨、清清白白地,迎接即将到來的新生。
想通了這一點後,孔毅朝着自己隊裡的人大喊道:
“都放下武器!咱們飛騎營裡的老人兒,也要打得堂堂正正!”
刹那間,戰場陷入一片寂靜之中。
仿佛被什麼奇妙的力量給定格住了,一絲響動都沒有。
接下來,就是王成思帶頭扔下手裡的長矛。
之後一聲連着一聲,皆是兵器掉落地上,發出的碰撞之聲。
在這期間,暗衛中無一人出手,隻站在原地,安靜地等待着。
正和孔毅對陣的嚴飛陽,看着面前這個很是粗糙的漢子。
内心的崇敬尊重如浪潮席卷,他随即開口道:
“多謝……”
孔毅卻并不搭茬,雙手握拳一前一後地交叉在胸前,顯然是做好了繼續作戰的準備。
隻聽其哈哈一笑道:
“别磨磨唧唧說些沒用的!”聲音渾厚有力底氣十足,好似鐘鳴。
剛說完,孔毅一拳就正沖嚴飛陽面門而去。
要不是對方反應快,側頭躲避過這一擊。
就憑兩人的距離和孔毅手上的力道,這鼻梁恐怕就要斷了。
感受着從耳旁略過的疾風,嚴飛陽心裡也歎了句“幸好”。
連忙抄起拳頭,往孔毅側腰窩處攻去。
對方自然不會讓他得逞,一個閃身退後幾步,眼裡滿是亢奮的光。
幾聲大笑過後,孔毅說道:“行啊,有兩下子!”
話音未落就再次沖了上來,這一回他瞄準的,是嚴飛陽安如磐石的下盤。
這招,孔毅還是跟秦川學的。
淩厲的掃堂腿似閃電、如霹靂,不等人看清就已到了近前。
但嚴飛陽的反應,實在超乎常人,。
個轉身便化解了這擊殺招不說,還把位置調整到了對自己有利的角度。
“前輩,得罪了!”
他嘴角咧開一個大大的笑。
那成竹在胸的模樣,任誰看了都想擊節叫好。
隻見嚴飛陽右手扣成鷹爪樣子,左掌向前對着孔毅心口做出佯攻。
就在對方略微向下掃了一眼,要移動身形之時。
嚴飛陽右手的鷹爪,就已橫在了他咽喉處,指甲扣住了脖子上的皮肉。
孔毅深知,若不是演習,僅憑這一下出手,自己已然血濺當場。
他迅速收起還沒來得及打出的招式,對着嚴飛陽抱拳拱手道:
“實在是高!這拳法我孔毅從沒見過,佩服!佩服!”
嚴飛陽亦收斂殺氣,趕緊回禮說:
“前輩過謙了,不過僥幸而已。若不是閃躲及時,就憑前面那一下,我鼻子都保不住,何來反擊之說。”
“什麼前不前輩的!”孔毅揮動着他的那雙大手。
樂呵呵道:“小兄弟要是不嫌棄,就叫我孔大哥,這裡人都這麼叫!”
“好,孔大哥!”
嚴飛陽也不扭捏,立馬改了口,又重新行過禮,算是認下了這個兄弟。
孔毅這下算是正式出局了,但戰鬥并未因此而中斷。
暗衛一方早将輸赢抛諸腦後,現在他們隻想證明——
證明自己在太陽底下,也可以活得坦蕩、從容。
這種難以言說的悲喜交加,自然是感染了周圍的飛騎營中人。
他們雖都是粗人,不擅長察言觀色,可拳頭和掌風卻是比語言,更加誠實的東西。
在無數次地碰撞與撕扯下,那股哀痛愧悔終于蒸騰成,波瀾壯闊的豪邁。
糾纏在彼此的每一個招式間,猶如四濺的花火。
山中響起了莊嚴而沉重的鼓聲,是三日之期已到的信号。
直至鼓點踏遍山嶺,激戰雙方都尚有,能夠支撐行動之人。
最後,嚴飛陽隊以剩餘二十七人,險勝于孔毅隊的二十四人。
秦川和韓凜在不遠處的山間,看着暗衛們一個個對着日光揚起臉,大聲地笑着。
那笑裡有解脫、有輕松,更有重見天日的暢快。
就像從地獄深處,掙紮着爬回人間的惡鬼。
一見了光,便重新變成了有血有肉、有笑有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