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陌縱橫、雞犬相聞的農家日子,自有其妙趣所在。
但飛騎營裡的生龍活虎、熱火朝天,也可真算得上一景。
這些天裡,北演武場中可謂是人來人往、川流不息。
有的自是趁此機會回去看看家人,有的則是走親訪友,還有的招呼上幾個弟兄結伴出遊。
反正各有各的樂法,各有各的精彩。
每日來往間,都能聽見些新消息傳出,稱兄道弟、慶賀恭喜之聲更是不絕于耳。
原本,楚一巡和周迹杭,與孔毅、趙直以及馮初九。
一早約好了要找個空子,仔細讨論下前次演習的經驗教訓。
而這些天來,不是這個家中有事忙得走不開,就是那個要給鄰居大爺大嬸幫忙,還有馮初九妹妹的孩子辦滿月酒。
一通折騰來折騰去,眼看着假期已所剩無幾,終于在最後這天聚齊了。
幾個人上街挑了間酒肆,從正午飯點兒開始研究探讨。
直到店家打烊還意猶未盡,回程途中仍不斷說着、評着。
其中,馮初九可以說是獲益最多!
不僅跟這些人打成了一片,還徹底搞明白了他們的排兵布陣之法,真是收獲滿滿。
而楚一巡和周迹杭呢?
他們本就不像譚鸢和武隐那樣孤僻,現下找到個由頭能結交些朋友,自然是高興的。
孔毅跟趙直就不必說了,他們兩個都是癡迷習武和軍務之人。
聽了楚、周二人對當日局勢的分析,立馬如醍醐灌頂、茅塞頓開。
這天晚上,所有外出的飛騎營人員,都在子時前歸了隊。
又笑鬧了一個時辰左右才陸續睡去。
武隐是跟着侯生回來的,兩人剛進演武場時,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直以為闖進來兩隻活猴!
頭臉灰撲撲的不說,身上的衣服也皺得不像樣子。
與之完全相反的則是譚鸢,他和鄭星辰、江夏一行帶回許多點心炒貨分給衆人。
雖還是不願多說,可臉上好歹算有了笑模樣。
變化最大的嘛,當然是嚴飛陽。
他剛和周迹杭幾個打了照面,這些人就都看出了他的反常。
以往他并不是不會笑,但遠沒有現在這般滿面春風。
幾個人按着他逼問了一陣,奈何嚴飛陽什麼都不肯透露,還一個勁兒地說他們多想。
衆人甚覺無趣,才不再多言,四散而去。
休沐結束後的首日朝堂上,韓凜就宣布了臘月初一,進行禦塾學子殿前問學的消息。
具體事宜安排,稍後會有明旨下發。
一石激起千層浪,這訊息不等到午膳時分,便以極快的速度傳遍了宮廷内外。
連臨近官員府邸周圍的商販和住戶,都盡皆知曉。
每個人,皆對這些各地選上來的精英學子倍加期待。
都希望中州朝堂上能幹、實幹者多多益善。
也盼着有更多新鮮年輕的血液,注入到中州朝廷中去。
寫好具體事宜的明旨,已陸續發了下去。
其中兼審一欄,穆王、齊王、淳王三位王爺赫然在列,代表着中州皇室。
當朝丞相陳瑜亭、首輔大臣徐銘石、治粟史黃磬,自是必不可少的中流砥柱。
而大将軍秦淮、前将軍秦川,作為軍事方面的參謀出席,也算是合情合理。
可最後那個叫“蕭路”的,無官無品、一介平民。
又何德何能,被納入這一次的兼審隊伍?
“或許,此人真有什麼踔絕之能吧?”
每個接到聖旨的人都這樣想着,唯獨秦家父子與他們不同。
秦川從接到聖旨後,就陷入到了一種持續的歡悅裡。
首要原因,當然是因為能見到韓凜。
而另一方面他的确想湊這個熱鬧,可以借機多多學習觀察。
不僅能聽學子們當庭慷慨陳詞,還能領教那些大人們的指點評斷,真算是一舉兩得。
在這種情緒的引導下,他壓根就沒意識到,蕭路的名字出現在兼審裡。
是一件多麼奇特又不尋常的事情。
也許從一開始,秦川就打心底裡覺得,自己師父這等鐘靈毓秀之人,原該到中州的朝堂上轉轉。
所以,這樣的安排是合情合理的,根本無需訝異。
但接到聖旨的蕭路,明顯不這麼認為。
他立在秦淮身邊,望着内監離去的方向,久久組織不起語言。
還是秦淮看出他的顧慮,輕聲道:
“這也難怪,東蜀陳氏、後裕蕭氏都是當年赫赫有名的高門。”
“現在,陳大人已入朝為相,而你在我府裡做老師,又不是什麼秘密。陛下好奇,亦在情理之中。”
他看見蕭路點了點頭,眼神中的疑惑之色在逐漸褪去。
而身形卻沒有移動半分,脊背筆直如蒼松翠柏。
依舊是秦淮體貼的聲音。
“若不願去,稱病告假便是,不用勉強自己。我自會幫你,向陛下回明。”
鼻翼輕顫所帶起的抖動,化作一聲豁達的笑,闖進了秦淮耳畔。
蕭路又轉起了竹笛,回頭時發梢驚起複落下,如歸巢的倦鳥。
隻聽他搖搖頭道:
“不必,我去!我想見見那個能想出現行兩策的陳相,更想見見你們口中那個明事理、具仁心、有抱負的年輕皇帝。”
秦淮寬厚有力的手掌,搭到了蕭路肩頭,笑着說:
“好,到時候咱們一起去!”
眼睛裡,全是藏不住的喜悅和欣慰。
韓冶處的旨意,是孫著親自去傳的。
恭恭敬敬地接完旨,他一下跳起來,眉開眼笑地問:
“孫總管,皇兄近日身體可好?諸事可還順心?”
孫著也是和顔悅色地答他。
“多謝淳王記挂,陛下一切都好!陛下還有幾句貼心話,交由我轉告您。”
聽說皇兄專門帶話給自己,韓冶很懂規矩地退後兩步。
拱手作揖道:“孫總管請講,吾自當洗耳恭聽皇兄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