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中州帝盛裝駕臨丞相府的消息,随着隆隆的車輪聲,傳遍了京城内外。
甚至在韓凜抵達以前,街上的流言就已散布得沸沸揚揚。
這自然是他授意人做的。
擊破一則謠言最好的方式,并不是澄清。
而是再散布一個,比先前還要誇張的版本。
然後,在所有人面前,把它變為真實。
如同預想的那樣,百姓們果然又叽叽喳喳說了起來:
“我就說吧,當日那些傳言,未必都是假的!”
“嗐,你拉倒吧!要說陛下對陳大人千金有意,這我信!要說陳大人一家攀龍附鳳,我可一個字兒都不敢聽!”
“誰說不是呢?可這不咱們聖上害羞,前些日子怎麼都沒動作,才引來髒水潑到了陳大人家身上……”
“哎,現在算是好喽!天子一出面,定是要八擡大轎、明媒正娶的!中州未來有望喽!”
“其實……依我看呐,陛下未必是害羞。隻是皇家婚事禮數繁多,自然是要準備好再上門提親的,否則啊禮數不周。”
“嗯,有道理,确實有道理!那這麼說來,咱們皇帝還真是個,千古難見的癡情種!”
“是啊,這麼好的一樁姻緣——就是不知道,當初那群爛了嘴的,散布那些下流謠言做什麼!真真是可恨!”
當宮裡的馬車停在陳府門前時,像上面這樣的對話,早已如陽光般,撒遍了城裡每一個角落。
人們開始迫不及待地向往起,年少有為的帝王,與丞相府閨秀之間的結合。
能給中州帶來,怎樣光明燦爛的未來。
更有甚者,有不少人提出,要在大婚前的張羅布置上出一份力,就像冬至大節前的那次一樣。
直到這時,那些積極又淳樸的百姓們才意識到。
好像無論流言傳得多麼難聽,始終都沒見陳大人出來說一句話。
頓時,陳丞相的身影在他們心裡,又高大了許多。
每回串完閑話,總要在末了加上一句——
“當真是清者自清,陳相海量!”
其實,這也是促使韓凜做出決定的原因之一。
他明白陳瑜亭的苦心,無論何時何地,都不以一己之身要挾皇家,這是真正的君子風範。
可好人不該受千夫所指,更不該背負謠诼诽謗。
雖說名譽清白自在人心,但這人心也需要認同。
穆王說得沒錯——人言可畏。
即使現在民衆們都不相信、不在意,而誰能擔保時日一長,流言死灰複燃之際,不會變得更加下流肮髒?
就這樣,帶着所有人的期盼與祝願、欣喜與惦念,韓凜邁進了陳府的大門。
從這一刻起,他再沒有了任何退路。
同樣,陳家也是如此。
照理說,天子屈尊光降臣子府邸,陳瑜亭理應攜阖府衆人,在門前跪迎。
但此前韓凜一早派人來知會過,不必大費周章,亦不必外出相迎。
所有虛禮客套一概免除,隻為能與陳相好好說幾句話。
是以,當等候在正堂的陳瑜亭,看見邁步進來的中州帝時,趕忙口稱聖安,撩袍就要行禮。
誰知,卻被韓凜上前一把扶住,生生拉了起來。
他的笑容和煦如春風,聲音清雅又動聽。
“陳大人不必多禮。”
同樣是一副笑臉,在聰明人眼裡,卻有着不一樣的含義。
陳瑜亭自擡眼看清韓凜的那一刻起,就明白了今日聖駕大張旗鼓而來,所謂哪般。
他索性也不再藏着掖着,開門見山道:“陛下此來,有話不妨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