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裡,自己說完那些話後,韓凜的腿就擡起來,箍住了自己的腰。
接下來便是一陣芬芳柔軟,遊走在面頰和嘴唇上。
還有韓凜那百試百靈的、帶着喘息聲的笑。
秦川調整了下躺着的姿勢,又握住了墜在身側的兩個荷包。
他感覺,陷入回憶時似乎沒有那麼痛了,雖然還是很空。
就像一場熱鬧的戲,你隻能隔着很遠去看。
有遺憾可仍然欣喜,會欣喜卻依舊酸楚……
次日黃昏臨近晚上的時候,中州天子偶感風寒、兼發舊疾的消息,便沿着宮門傳遍了京城各級官員的府邸。
然而,人們大都習以為常了。
誰讓這位年輕的中州皇帝,自娶親以來就一直表現得,病病弱弱呢?
這些天氣溫變得厲害,朝中事情又多,支持不住簡直再正常不過。
隻是也有人在這習慣成自然中,撥出那麼一小會兒時間想了一下:
陛下明明午後還召見過包括穆王、陳丞相和秦大将軍在内的幾個重要大臣,據說時間還出奇得長。
怎麼他們一走,那邊就病倒了呢?
但轉個念頭又一琢磨——
是啊,恐怕就是因為連日忙着,北夷這檔子事兒,才會體力不支吧。
哎,真希望聖上能快些好起來,和親之事還等着拿最後的主意呢。
消息傳到将軍府時,秦淮正在别苑裡和蕭路下棋。
他們坐在院中石凳上,很是悠閑放松。
就好像這裡,是一片被世俗遺忘了的地方。
而他們兩個,是跳出五行三界的逍遙散仙。
什麼也沒聽到、什麼也沒看到,隻一心放在棋盤上。
在鐘禮将宮裡遞來的消息,一字一句禀告給秦淮時。
蕭路正捏着黑子專心緻志地看棋盤,思考下一步該怎麼走。
笑容漸漸浮現在臉上,随着鐘禮告退的腳步聲,一子落下。
蕭路才擡起頭,眉眼彎彎地看向秦淮,帶着點兒小小的得意和挑釁。
而剛才的彙報,似乎隻是一聲鳥兒啁啾,秦淮連半刻停頓都沒有,就拾起了黑子。
一邊認真觀察如今局面,一邊用長而有力的手指,夾着棋子颠來倒去地轉。
“看樣子,台子已經搭好,就等大幕一開,好戲上演。”
蕭路撩了撂衣袍,将右腿閑适地搭在左腿上,足尖微微晃動兩下。
秦淮放定一子,并沒有擡眼看蕭路,隻是說:“是啊,跟你預料得一樣。”
他繼續牢牢盯着棋盤,等待對方的出招。
“打,不過是手段。背後的目的才是最重要的。”
“你就真的不跟他提前透露點兒消息嗎?”蕭路撚着黑子問。
秦淮搖了搖頭。
“以前,或許我會擔心那孩子沉不住氣。但在飛騎營磨了這幾年,他應該早就明白,戰争不是兒戲的道理。”
目光落到蕭路身上,眼底深處都是帶着笑的。
“不過,我看你倒是惦記得很,這話連着問我兩天了。怎麼,蕭先生是怕膝下唯一愛徒,受了委屈不成?”
兩道紅暈伴着蕭路慌亂的眼神,一并被他用扭頭給轉移走了。
明顯心虛的沉默後,蕭路不自然地笑笑說:“這時候,你還有心思打趣……”
“唉——”在秦淮的歎息中,蕭路放下了又一顆白子。
聲音從對面傳來,卻顯得那麼遠。
“作為中州大将軍,我必須信任手下的每一個将領!”
“了解他們的性格、能力、行事作風,再給予他們最适合的位置和任務。”
“但作為父親,我也隻有着普通的願望——希望我的兒子平安!平安出發、平安歸來、平安地從每一場戰役裡回來。”
秦淮手裡的棋握得發燙,蕭路定定地看着他,未發一語。
“但我們從一開始就并非尋常父子……江山社稷大如天,我不能打亂朝廷的計劃。”
“如果他因此沉不住氣,隻能說明還需時間曆練。如果他耐得住,不聞不問,隻一心撲在飛騎營,那将來蕩平南夏,就指日可待了。”
秦淮的聲音還是那麼遠,好像已經飄到了衛信苑裡。
蕭路點點頭。
“我相信秦川那孩子,不會辜負你的期望。所謂出征北夷,不過是進攻南夏的前哨站——對中州來說是如此,對秦川和他的飛騎營,更是如此。”
在一字一句的安慰中,秦淮把那顆早就捂熱的白子,落在了棋盤上。
笑道:“蕭先生還是先擔心擔心自己這一局吧,免得寸步難行,呵呵。”
聲音從外面蕩了一圈兒,又回到了對面。
而蕭路隻是飛快掃了眼棋局,迅速拿起一子落下。
“将軍的确用兵如神,可想大功告成,還需時日經營,莫要志得意滿才好。”
之後,一聲輕笑把兩人的心思,徹底拉回了當下。
誰知,秦淮的速度竟一點兒不比蕭路慢。
他目光掃過桌上的戰場,一瞬間便在心裡鋪好了,接下來的每一條道兒。
白子被擲回棋奁内,兩隻手閑閑地拍了拍道:
“先生的謀劃果真高妙,隻是世間之事,往往得益于通力合作。恰當的謀劃加上适當的時機,以及出色的先鋒,才可保萬無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