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啊,這麼長的補給線,後方辎重很有可能會跟不上。”
“且這一片沙漠地形複雜多變,萬一迷路豈不是前功盡棄?”
韓凜當然不是個把兒女情長放在第一位的人。
他的憂慮合情合理,完全是從戰局角度出發。
秦川幹脆蹲了下來。
修長的手臂彎曲交疊在一起,俊朗的臉龐搭在雙手上。
就那樣,看着韓凜笑。
雖一言未發,眼睛裡卻寫滿了千言萬語。
身旁的人盯着這個笑容,幾乎看出了神。
許久過後,才搖搖頭樂道:“呵呵呵,我這個腦子啊——”
韓凜繼續道:“差點兒忘了,你打小就崇拜霍去病!”
“這麼長的路程,自然是以戰養戰最實惠!至于會不會迷路嘛?想來夫君,定是找好了向導,何用我來操心?”
最後的字眼,還在空中盤旋。
韓凜就感到,自己的脖子被人一把摟了過去。
緊接着,響亮一吻落在自己側臉上。
聲音大到,讓他的耳朵都有些來不及反應。
兀自嗡嗡起來,像某種宿醉後的症狀。
然後,沒有任何間隔地,秦川的臉貼了上來。
一面抵着韓凜左右搖動,一面來回磨蹭。
瞬間,就回到了兩人,私下相處時的狀态——
親近、歡快、又充滿寵溺。
“果然,什麼都瞞不過我家官人!”
秦川的話語,被他的動作擠變了形。
不清不楚吐出來,反而有種撒嬌的效果。
讓韓凜,總忍不住想多聽幾遍。
“是啊,是啊……”他的手摟上秦川肩膀。
笑着說:“畢竟兵法有雲,食敵一鐘,當吾二十鐘。接下來,你是不是想說這個?”
秦川不好意思地笑了,有種小孩子被揭穿謊話時的無奈。
但旋即,他停下手上所有動作,面部表情也回歸到正式與嚴肅。
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盯住韓凜,緩緩道:
“官人既如此聰慧,連這些都能預料得分毫不差……那不妨來猜上一猜,為夫之後打算做什麼?”
隐秘躁動的氣流,自兩人腳底旋轉而上。
于秦川意味明朗的笑聲中,打了個圈兒,直撲韓凜面門而去。
在他臉上,留下兩朵淺淡色的花。
拿燭光一映,愈發顯得韓凜明眸皓齒、絕世無雙。
“夫君乃是七竅玲珑心,我又上哪兒猜去呢?”
給了秦川一個勾魂攝魄的笑容後,韓凜适時地别過臉去。
将一句悠揚婉轉的調情之語,清清楚楚送入對方,早已紅透的耳朵……
伴着微弱的辰光,秦川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
沒有任何恍惚或迷茫,便将目光轉向了書桌方向。
那裡,地圖好好攤開着。
魚尾灰的披風,亦靜靜搭在椅背上。
一切,都與昨晚睡前,一模一樣。
可不知怎麼的,一個強烈到近乎執迷的念頭,就那樣強硬地停留在腦海裡。
怎麼趕都趕不走——
昨天夜裡,韓凜來過了!
秦川蹬上鞋子,像要求證什麼似的,一把扯過那件披風。
是意料之中的涼。
他有些呆呆地,望着面前的桌椅。
秦川明明記得,昨夜是自己,給韓凜裹上的披風;
是自己,給韓凜看的地圖上的标記;
也是自己,給韓凜講述的最終戰略方案……
最後,還是自己抱韓凜上的床,解開的披風,褪去的衣衫……
夢境,在黎明之前的晦暗時光裡,顯得愈發真實。
秦川擁着那件披風,坐進椅子裡。
放任着自己的情欲和思念。
是啊,這麼遙遠的路途,多麼安全、多麼絕望。
哪怕再放肆猖狂,又能如何呢?
秦川把自己的心沉下去、沉下去。
像認命一樣,等待着疼痛的侵襲。
但是,很奇怪的,那些随着分别一起枯萎凋零的曾經。
在這一刻,卻有了複蘇的迹象!
迅猛的長勢,令他驚懼交加。
随即,用盡全身力氣去壓。
隻希望,把那複燃的死灰,撲滅在萌芽之中。
卻不料适得其反。
一通狼狽抗争過後,回憶的花朵竟兀自開遍心房。
就連犄角旮旯,都沒有絲毫放過。
好在,沒有太多時間,用來傷懷驚駭。
随着遠處一分分亮起的天色,他穿好衣服,整理洗漱。
從馬廄裡牽出破軍,走到城南大營門外,與方缜和季鷹彙合。
今天,是三人約好,一起去城西營的日子。
從北夷俘獲的兵士,悉數在那兒效力。
其中,就有秦川需要的可靠向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