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同一時刻,草原上的牧民也開始了反擊。
他們紛紛跨上馬,向越聚越多的“匪徒”展開沖鋒。
小羊羔和小牛犢,早已吓破了膽子。
在飛揚的塵土間,不斷哀嚎亂竄,在夾縫中苦苦求生。
其間,當然不乏被踩踏緻死的小生命。
但誰還顧得上呢?
面對足有兩千人的“匪徒部隊”,以及不論如何沖擊,都不起作用的包圍圈。
每個人心裡隻有一個問題,那就是——
該如何活下去!
然而說來奇怪,那幫子不速之客速度淩厲、眼神狠辣,目光更是貪婪兇殘。
可在這場力量懸殊的對峙中,對方卻遲遲沒有要動武的意思。
腰上别着的彎刀,跟随颠簸不斷起伏,就是沒被抽出來過。
高舉着的馬鞭,隻在必要防禦時起起作用。
其他更多時間,則用來抽打馬匹趕路。
兩千多人圍成的圓圈兒,活似個紮緊了口的布袋。
一路裹挾着牧民和他們的畜群,往草原更深處傾瀉下去。
好像,并不打算回到來時之地。
咒罵此起彼伏,連馬蹄聲都難以掩蓋。
當發現性命暫時無虞後,北夷人骨子裡的血性,又躁動着重新覺醒。
他們用最惡毒的詛咒,最肮髒的字眼,反抗着眼前兇悍的壓迫。
沒有人出手、沒有人進攻。
隻有排山倒海而來的氣勢 ,和不能傷人分毫的無用狂怒。
這種詭異而微妙的平衡,大約持續了兩刻鐘。
緊接着,在衆人後方,突然出現了另外一股勢力!
比這邊的人數更多、氣勢也更兇猛。
帶頭的,似乎也是個北夷人。
那粗犷的嗓音,好像一下子就能穿透南北。
直吼得草木摧折、地動山搖。
“你們都給我聽着——私自出城乃違抗軍令,快些跟我回去領罰!”
這聲在北夷牧民聽來,宛若雷霆瀉地的怒吼,到了那些“匪徒”耳中,倒像完全沒聽到一般。
除了從腰間拔出彎刀,那群人沒有絲毫回應。
但寒光閃閃的鋒刃,無疑是最好的答案——
他們,将反抗到底!
什麼軍令軍法,全他娘的見鬼去吧!
今天誰擋着老子宰牛宰羊、喝酒吃肉,誰就是死路一條!
牧民們耳邊,似乎響起了霍霍的磨刀聲。
其中,還摻雜着不停吸溜的口水。
全是滿滿的貪和饞。
這個想象,倒是很合他們心意——
中州軍隊為了有口肉吃,而自相殘殺。
那可是一出,大大的好戲啊。
方才的擔憂與恐懼,瞬間被興奮所取代。
當中有些人,甚至萌生出一種慶幸。
慶幸自己,今天恰好來了這片地方放牧。
才能附帶收獲,這麼有看頭的表演。
全然不記得事情發生時,自己在心裡,是怎麼咒罵老天爺的。
見彎刀已然出鞘,後面追趕的中州邊軍,亦舉起了長矛。
可沒有許青山的命令,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背着弓箭和箭袋的士兵,分左右奔向前方,做出包夾之勢。
草原另一邊,正在神母河處演習的王上親兵,在小夥子的指引下已經趕到。
馬蹄聲,混合着嘹亮的口哨席卷而來。
連山崖上的雄鷹,都被驚飛。
地上的其他活物,更是能躲就躲、能藏就藏。
仿佛多接觸一下,那凜冽的殺意,就會被震得四分五裂、屍骨無存。
牛群和羊群,徹底被吓呆了。
它們停下倉皇奔騰的四蹄,成團成團地偎在一起。
想要乖順地迎接,過早死亡的命運。
一向空曠的放牧草場,霎時變得擁擠不堪。
被圍在正中間的,是北夷牧民。
向外一圈兒,是身穿中州甲胄的叛變“匪徒”。
最外邊兒,是漸漸形成包圍态勢的中州邊軍。
一環一環,一道一道。
俨然成了,北夷大地上畫好的活靶子。
而王上親兵,就是即将射穿這面,巨型标靶的利箭。
當看到軍隊出現時,牧民們歡呼起來。
他們的英雄,他們的驕傲,北夷草原上最骁勇的戰士,要來拯救他們了!
口哨聲,幾乎形成一股螺旋氣流,旋轉着自标靶中心升起,迫不及待地湧向那心頭至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