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巷子中段的秦、韓兩人,自然也聽到了聲音。
跟着說了句“太好了”之後,秦川便在身上翻找起令牌。
預備呆會兒向巡兵說明完情況,好讓他們押解着犯人,一起送到方大人府上。
可才摸了兩下,秦川的臉色就變了。
驚呼道:“糟了!光顧着換衣服出來玩兒,令牌忘帶了!”
頂着韓凜幸災樂禍的目光,秦川放下了按在腰間的手。
換上副雲淡風輕的表情道:
“哎?不對啊,我着什麼急啊!堂堂天子當街打架都無所謂,我又忙什麼呢!”
說完,還往後退了一步。
做出個“請”的手勢,大有要讓韓凜獨自應付的架勢。
“哦?秦将軍真打算撒手不管啦?”韓凜顯然沒被唬住。
“那行,那就讓巡兵們把我一塊兒抓起來,再判個鬧事尋釁的罪名!以後你想見官人啊,就去牢裡見吧!”
他邊說邊甩着袖子,作勢便要往前去。
“你給我回來!”
韓凜腿還沒邁出去,就被秦川一把薅住了後脖領。
緊接着,像塞寶貝疙瘩似的将其護在身後。
低聲道:“一會兒解釋起來,可能會有點兒麻煩!你什麼話都别說,全交給我,知道了嗎?”
招牌式的輕笑,代替了回答。
韓凜撓了撓秦川向後展開的手心,隻說了句:“那就有勞秦将軍啦!”
巡兵們來到巷子口。
因為陽光欠佳的關系,一時并沒看清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
可無處不在濃重的血腥氣,還是将剛剛經曆過惡鬥的事實,明晃晃擺到了衆人面前。
帶隊的是個年近四十,一臉絡腮胡子的中年人。
他先是吩咐好手下拿起武器,才試探着向站在暗影處的兩人喊話。
“二位,我們是朔楊城裡的巡兵,有什麼事兒還是出來說吧!”
語氣不急不躁,态度不軟不硬,真是個會辦事兒的人。
“我是飛騎營前将軍秦川,今日出門匆忙,令牌沒帶在身上。”
秦川一邊,往前走一邊說。
“地上這些人,是北夷左次王派來的殺手,麻煩各位先看住他們,等到了方大人處,一切自有分曉。”
韓凜注意到,在整個說話過程中,秦川都有意地将雙手伸開在兩側。
一方面是為護着自己,一方面是要讓對面巡兵看清,他的手上并沒有武器。
領頭的絡腮胡子聞聽此言,給其餘人悄悄使了個眼色,命他們先把手裡家夥收一收。
自己則上前一步道:“飛騎營秦将軍,在下倒是見過幾面!這位英雄還請出來說話!”
韓凜心下感歎,這人還真是心思缜密。
不說自己信與不信,而是先巧言□□,再等對方自己露出頭來。
秦川一聽如此說,亦覺得來人聲音似乎有些熟悉。
他飛快地在腦海裡翻閱起來,檢閱着每一張到達朔楊後見過的面孔。
最終,把記憶停留在那張,畫着絡腮胡、帶着親和笑容,說話粗犷又大咧的中年人身上。
“來人可是朱成,朱大哥嗎?”秦川試探着問道。
并為自己有個好記性,而沾沾自喜。
“在下正是朱成!”中年人的語調裡加了些熱絡與激動,可腳下并未挪動一步。
隻等秦川從暗影裡走出,一張俊臉徹底暴露在陽光下,才完全相信了對方的話。
“卑職拜見秦将軍!”朱成的語氣恢複了往日的豪爽,領着手下巡兵齊齊參見秦川。
從音調的起伏裡就能聽出,他對眼前的這個少年,有着超乎尋常的尊敬與崇拜。
“别多禮了,正事要緊!”
秦川趕快彎下腰扶起朱成,一臉正色道:
“勞煩朱大哥帶上幾個弟兄,把巷子裡清理一下!”
“活着的,直接綁去見方大人;死了的,找個地方埋了吧,算是可憐他們被人白白利用一場。”
“是!”朱成也是個辦事兒利索,言語不多的類型。
聽完秦川的話,便指揮着手底下人,分别忙碌去了。
“秦将軍,您剛才說,這些人都是北夷左次王派來的殺手?”
不藏着掖着,是朱成性格裡最大的優點。
哪怕當着高位者的面,依然直言不諱。
“可他們是怎麼進來的?朔楊城一向把守嚴密,這麼多帶着武器的北夷人,照理說不可能逃過城門守衛的眼睛。”
素來快人快語的秦川,面對朱成詢問時,卻十分罕見地給了他個諱莫如深的笑意。
雖然就其本人來講,是絕對信任朱成的。
但此事幹系韓凜的安危,秦川不能冒一點風險。
還好,朱成是個聰明人,并沒有再追問。
而是把眼光投向了,站在秦川側後方的那個公子哥身上。
隻這一眼,朱成便覺周身空氣,刹那間清亮了起來!
陽光不再刺眼,疾風不再強勁。
就連鼻端萦繞的鐵鏽味兒,都散了個幹幹淨淨。
灰塵漂浮在和煦的光芒裡,不僅不招人厭煩,反而毛茸茸飛舞着,如一粒粒瑩白的清雪。
朱成自問,是個實打實的粗人。
以上那些畫面,是他能夠描繪出的,關于美的極緻。
而這份打出生起到現在最旺盛的想象力,竟全然源自對面那淺笑嫣嫣的公子,更是讓朱成驚訝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