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凜簡直被他給氣笑了。
腦袋晃蕩的幅度,比架子上的秋千還大。
“嗚……是他們……是他們非要灌我的……”
秦川的動靜,糊在滿滿一籠委屈裡,聽着都快哭出來了。
隻是,流出來的是淚是酒?韓凜就不知道了。
“哦,他們灌你,你就喝啊?”他撥了撥掉到身側的長發,繼續問着。
聽語氣,完全不打算就這麼放過秦川。
“他們人太多啦……”
即使在酒醉狀态下,秦川還是能夠捕捉到,韓凜口吻中的“殺氣”。
他一個骨碌從地闆上坐了起來,身旁酒壺被撞出去好遠。
“咕噜咕噜”地在環廊上滾着,發出并不好聽的摩擦聲。
“我、我跑了……一直想逃……可他們人、人太多了……我抗不過……”
随着天色漸晚,三樓外的風亦漸漸強勁起來,吹的秦川渾身激靈。
本來,在看見他懷裡有酒壺時,韓凜的火就已經醞釀上了。
現在,再瞅對方那副盤着腿兒,擱地上拍拍打打的樣子,更是氣兒不打一處來。
暗暗下定決心,這回必須讓他好好長個教訓。
“哦,你想躲來着,但沒躲了,是吧?”韓凜換上比春水還要軟嗓音,問道。
“嗯嗯!”拼命點頭。
“他們人多,又都攔着你,是吧?”繼續和顔悅色。
“嗯嗯嗯!”拼命乖巧地點頭。
“你實在抗不過,才喝了這麼多,是吧?”盡力僞裝出,最親切的笑容。
“嗯嗯嗯!”又乖巧又可憐地拼命點頭。
“那……這樓内才能用的鵲踏枝酒壺,也是他們硬塞進你手裡的?”話鋒急轉直下,霎時從春日掉進了寒冬。
秦川脖子後頭,登時一緊。
就像有人拿着把刀,在自己後背上蹭着、磨着。
他瞪大被酒花釀出重影兒的眼睛,手腳并用地在地上摸索着。
終于,逮到了那隻調皮的酒壺,一把藏到身後。
心虛道:“我、我也不知道……這東西是怎、怎麼到我手裡的……可、可能是誰拿錯了吧……”
韓凜倚在門邊,就那麼靜靜地看着秦川演。
心想若不是喝成這樣,他的演技肯定會更好,理由肯定也會更完美。
見韓凜半天沒有出聲,更沒有出手拎自己。
自以為平安過關的秦川,壯着膽子擡眼去看。
卻恰巧撞見,伏身而下的韓凜。
黑發挂在身側,一雙眼睛又亮又冷。
“籌備這次慶功宴的,可是方缜……你覺得,他會犯這種大不敬的錯誤嗎?”
“嗚嗚嗚,對不起嘛……對不起……”秦川一看撒謊不成,馬上端正了态度。
對着韓凜雙手合十,就是一頓拜。
邊拜還邊扭着身子,盡量讓自己顯得真誠。
韓凜将彎着的腰直了起來,言辭也變回了往日的語重心長。
“你知道,這樣突然不見,會讓大家多擔心嗎?方缜和季鷹沿着駐馬樓,找了你好幾圈,連碧血坡都去看過了。”
“什麼?誰不見了?誰擔心誰?誰找了誰好幾圈?”
秦川心裡想着,停下手裡動作,眼神迷茫地望向韓凜。
他的腦袋,依舊悶到作燒。
裡面藏着的那些樂器,也好似壞掉一般。
隻餘下百十種不同的“嗡嗡”聲,瘋狂拉扯着他的神經。
“我、我不是跟你們說了嗎……樓下太熱,要上來呆呆,吹會兒風……你們當時,也沒攔着我啊……”
努力從混亂中,提溜出些片段的秦川,認真說着。
說自己喝醉酒惹人擔心,他認!
但說自己枉顧他人憂慮,不打招呼就跑,他不能認!
韓凜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會兒,确信秦川的确沒有說謊。
可他們一行三人在樓内,根本沒見其回來,亦是不争的事實。
到底,是哪裡出了岔子呢?
他回憶着,一路尋來的點點滴滴。
突然記起西南門内,擺着的幾盆雁兒花。
那顔色,可不正好,跟今天幾人身上的差不多?
估計是這傻小子,酒醉惶恐之下看錯了。
拿着花架當真人,扯了一通有的沒的,就躲到這裡來了。
這個令人哭笑不得的發現,讓韓凜氣更大了!
他雖素知秦川酒量不佳,可真沒想到自己一會兒不盯着,這傻小子就能在外邊兒作成這樣。
這哪是微醺薄醉啊?
分明就是上了頭、紅了臉,連腦子都喝成一鍋漿糊得爛醉!
韓凜動手揪上秦川衣領,低聲喝道:“你給我好好站起來!好好承認錯誤!都去哪兒了?見的誰?又是怎麼喝成這樣的!”
見對面動了真氣,竟用這麼嚴厲的音調跟自己說話,秦川頓時慌了手腳。
連滾帶爬地從地上站起來。
一手扶着窗沿,一手抵在額頭上,壓制裡面打鐵般得難受。
完全顧不上把氣喘勻,隻一味撒嬌道:“那……那我老實交代,你能别生氣了嗎……”
嘟着嘴擠出的醉話,真是要多凄涼有多凄涼,要多悲慘有多悲慘。
像極了街邊淋着雨,還仍要尋家的流浪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