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上副比外頭大太陽還熱情的笑,沖着蕭路就招呼了一段貫口。
“城東的酒肆茶坊、城南的戲院書館、城西的花鳥文玩、城北的集市夜聚……先生想去哪裡直管說,我秦淮,絕無半個不字!”
“哈哈哈哈哈——”面前這竿青綠修竹,随着笑聲搖曳起來。
曆久不衰、經時不散。
直在秦淮眼簾上,映出一片茂林密葉。
清風徐來、水波蕩漾。
“難道我就不能都去逛個遍?怎得還要挑地方?”
蕭路一手扶着椅背,一手向後撩着鬓邊笑亂了的碎發。
一句詢問念得悠悠揚揚,勾動秦淮心弦。
“好好好!”對方連連擊節贊歎,口中不住應聲。
“這回,咱們就把城裡仔仔細細逛個遍,如何?”
“好倒是好。”看對方已然上了道兒,蕭路又退回到了固守之地。
“隻是現在太陽太大了,曬得人沒精神,還是等到傍晚再出發不遲。”
說完自己移步到窗下,悠然自得地侍弄起茶具,煮起茶來。
真是好一招收放自如、進退得宜,令秦淮的心情也跟着七拐八繞。
才一會兒功夫,就曆遍欣喜歡悅、詫異驚訝。
一雙眼裡,都蒙着五彩斑斓的光……
還是俗話總結得好啊——快活不知時日過。
在接下來幾天裡,秦淮果如他所應允那般,陪着蕭路走遍了城中大街小巷。
有名的戲院與書館,皆聽了個痛快不說,買回家的東西也是越堆越多。
尤其是跟書畫器樂有關的東西,擠在蕭路書房裡,就像平地起了座小山。
逼得其最後,隻得将部分家當,轉移到秦淮房中。
還振振有詞道,要不是對方大手大腳亂花錢,兩下裡哪至于如此淩亂逼仄。
秦淮呢?也一味由着他。
大門洞開,任擺任放。
甚至還提議,若是蕭路把自己也搬過來,那才真是求之不得。
當然,這個想法還是被緊接着的一記白眼,扼殺在了萌芽之中。
說完府裡的熱鬧,也該看看鷹喙山上,有什麼好得趣兒的了。
十七日一早,太陽才剛剛冒頭,半山腰處就顯現出兩個人影。
看那身形架勢,正是往山下走的秦川和小松。
秦川狀态自不必說,步履從容、神情悠哉。
還一面哼着小曲兒,一面用樹枝打道旁草叢玩兒。
身上一套淺青色短打,依舊清爽整潔。
完全看不出,在山上住過幾天的樣子。
可不遠處的小松,就要狼狽潦倒得多了。
白嫩紅潤的臉蛋兒,早已辨不出原有顔色,沾滿了各種灰和泥。
再拿汗水這麼一和,真是比牆角蹲着的狸虎貓,還要多幾道花紋兒。
鮮豔明快的練功服上,更是抹滿了色彩。
隻奈何那畫家手藝不精,能用的顔料也不甚多。
調來調去,不是棕的就是褐的,有時還半黑不黑。
“嘶……嘶嘶……唉……”
又是一陣強行壓抑的悲歎,自秦川斜後方飄出,重得就像是塊兒磚頭。
他轉過腦袋,隻見小松正斜插着身子,半曲着腿,跟滿身酸痛做着對抗。
每向前跨出一步,小小身軀都會戰栗打晃。
眉毛擰得猶如一團散亂麻線,休想抻出個頭來。
然而即便如此,一段正當旺盛的粉色花枝,仍被其牢牢攥在手裡。
遇到坡陡難走的地方,還會小心翼翼高舉起來。
生怕傷到,上面開着的小花。
“哎,真的不用我幫忙?”秦川再次出口詢問。
“訓練任務已經完成啦!背你下山,不算違規!”
聚精會神地邁出一步後,小松才騰出時間擡頭。
朝着自家師父大喊道:“說了不用就是不用,我自己能行!師父你先走,過會兒我一定能追上!”
話畢,又把目光放回坡道,研究着下一次落腳點。
“這孩子,倔起來整個一六親不認啊!”
秦川朝着曬熱的後脖頸抹了兩把,看了看太陽的位置。
所幸出發得早,時間還很充裕。
自己啊,就陪着這龇牙咧嘴的“小英雄”,慢慢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