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韓凜沒有再拒絕,一骨碌從對方膝上坐起。
準備把墊在身下的長衫,還給秦川。
雖說沾了些泥土草色,好歹比沒有強。
“哎,你别動!”
見得如此動作,秦川連忙打斷他。
一邊活動着酸麻雙腿,一邊理着身上衣服。
不解其意的韓凜,一時間還真被那副認真表情唬住了。
裹着披風懵懂地坐在地上,眼裡滿是信任與踏實。
“怎麼了……”
不等一句話說完,他頓覺一股巨力。
從下而上,将自己整個托了起來。
秦川胸膛寬闊而結實。
隔着春衫仍能感受到對方體溫,是與歡好時一樣的暖。
那件墊在草上的衣衫呢?
自然是讓秦川,一并兜着給韓凜蓋上了。
瞧其嚴防死守的架勢,真比護着世上最值錢的寶貝,還要用心萬分。
“把衣服給我了,你怎麼辦?”韓凜着實有些慌。
揪着身前交疊的衣襟,搭在了秦川肩頭。
然後緊緊環住對方脖頸。
希望用自己同樣熱的身體,溫暖眼前這個傻小子。
“嗐,我又不冷!”秦川倒是笑得無所謂。
“從前臘月裡練功,穿得比這還少!放心,這點兒小風吹不壞我!”
邊說,邊往手臂上再加了幾分力。
等走出琵琶湖,望着天邊最後一隊歸家的飛鳥。
秦川問:“對了,清明一到,白大人一行差不多也要啟程了吧?”
平平常常一句話,又把韓凜樂得不輕。
秦川發現,隻要跟自己在一起,對方笑點總會變得特别低。
往往是未語先笑,讓人心裡直癢癢。
“你記得倒挺清楚啊!嗯,就在後日!”他靠在秦川肩頭。
氣息撲在耳廓上,驚起碎發飄搖。
“此行關乎将來戰事,我怎麼能不上心。”秦川語氣雖是淡的,話卻擲地有聲。
“若真能打通河道,沿岸擴建糧倉,糧草就不愁了!”
“嗯,我也是這樣想……”
看對方如此鄭重其事,韓凜亦恢複嚴肅狀态。
“戰争從來燒的都是錢——可即便手裡錢糧再多,也需要有足夠的人,把這些運上沙場。”
一說起這個話題,兩人口吻皆帶上了肅殺之意。
仿佛這春和景明中,無端飄出兩片枯葉。
蕭瑟凜冽、堅毅孤絕。
“哪怕隻多走一段水路,節約下的糧食,就不知能養活多少人。”
韓凜接着說:“更别提省下的民力物力,簡直不可勝計。”
“是啊——”秦川重重點頭。
目光望着遠處,變得有些空茫。
“此番規劃一旦實現,百姓們戰時的日子就有保障了!”
“大軍後援也會更加穩固,不用擔心困死前線!真真是利國利民、未雨綢缪!”
聽秦川這麼誇自己,韓凜多少有些不習慣。
他把腦袋埋進對方肩窩,聲音變得小小。
“嗯……我會盡一切努力,守好中州,守好中州的将士和百姓……”
晚風掀起裹身衣裾,胡亂拍打在裸露的雙腳上。
不一會兒,就從頭涼到了尾。
等秦川後知後覺發現時,遠處青綠窄都已亮起了燈光。
“嘶,這麼冰!你怎麼也不說呢!”
隻聽他一邊埋怨,一邊重新裹好韓凜。
疼惜之意,紮得人耳朵直冒刺。
“我沒事……回去泡泡熱湯就好了……”
似是自知理虧,韓凜将口吻放得極柔極軟。
還一個勁兒往愛人懷裡縮,宛若隻迷路的小兔子。
許是見他态度誠懇,又想好了補救之法。
秦川這回竟十分罕見地,沒有繼續唠叨。
而是半誇半哄附和着:“嗯,這主意好!等會兒我先送你去一水軒!”
“送我去一水軒?”韓凜立刻就逮住了話裡貓膩。
“怎麼秦将軍這次,不打算跟人家一起了嗎?”
說完還故意嘟起嘴,朝他側頸徐徐吹着熱氣。
秦川耳朵眼瞅着紅了起來,臉也不自然地别過去。
卻依然死鴨子嘴硬道:“喲?怎麼方才幾個時辰,還沒喂飽你嗎?”
這已經是他搜腸刮肚後,能想起的最為挑釁之語。
琢磨着,好歹應該起些作用。
令對方回味一番後,紅個臉、低個頭什麼的。
誰知韓凜等的就是這句話。
趕忙打蛇随棍上:“哎呀,還以為堂堂骠騎将軍,有多厲害呢!”
說着用手指摩挲秦川肩膀。
“原來,才激戰半日就扛不住了……真是,啧啧啧……”
“陛下想說什麼,最好痛痛快快說!”被對面反将一軍的秦川,顯然是着了道。
箍着韓凜的手更加用力不說,語氣也沉下來。
抑揚頓挫間,滿是應戰意味。
“我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耐心一般,經不住人這麼欲言又止!”
“呵呵呵……”見此番勾引頗具成效,韓凜心裡樂開了花。
指尖摸上對方發鬓,口中軟綿綿道。
“我就喜歡看你這樣……不管是在樹林裡,還是在一水軒……”
這“先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的逗弄方式,真可謂軟硬兼施、相得益彰。
絕對比一味冒進、急于求成,卓有成效多了。
秦川心中剛被激起的勝負欲,拿這兩句話一轉,立馬換成了繞指柔。
再也硬氣不來半分。
隻得點頭哈腰答應着:“好……那等下,咱們一起回一水軒!你想做什麼,我都舍命奉陪!”
“嗯……有你陪着,我就開心……”這聲回應,比剛才更輕了。
像句不經意間傾吐的夢呓那樣,點亮了天上第一顆星星。
勾在脖子上的手也搭下去了。
呼吸深長而平靜,自秦川胸前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