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咱們還等什麼,快點走啊!”賈複一面提議着,一面加了腳力。
“噔噔噔”幾步,與其他人拉開了不少距離。
“好,咱們快些走!趁着天黑過去看看!”
面對鄧禹、寇恂和吳漢投來的詢問目光,蕭路點點頭。
“如果沒問題,明日一早就上山!這事兒,宜早不宜遲!”
日光漸漸攀升至頭頂。
影子拖拽在身後,形成小小一團陰涼。
額頭上閃爍的汗珠與喉嚨處幹燥的焦渴,使沉默愈發添了分量。
雖然不知道,後面還有什麼挑戰,等着迎接這幾個人。
但從出發至今,眼下狀态該是他們,最為潦倒狼狽之時。
蕭路其實并不算熱。
别看他步履匆匆、衣袂翻飛,身上卻并未冒多少汗。
呼吸依舊四平八穩,完全沒有一般趕路者的慌張急促。
因着這份得天獨厚,他很想說些什麼,以緩解路程艱難。
可想來想去,總扯不出個适合的開頭。
本來嘛,生性如此淡泊清冷的一個人,即便年深日久沁在這煙火堆兒裡,也總保持着必要的疏離。
是而現下,縱使蕭路搜腸刮肚,仍是想不出該給身邊四人,說些什麼解悶兒。
解決事情,他可以。
閑話家常、插科打诨就不是蕭路強項了。
以前,是因為有秦淮帶着。
上了路,又有祝五叔和祝明,時時關照。
哪怕前頭一段,也是鄧禹、吳漢幾個起的頭,自己才好往下接。
一邊琢磨一邊犯難的蕭路,将一聲聲歎息化作吐納,悄悄散了出去。
數不清歎過多少聲後,忽聽賈複高着嗓門道。
“先生,您既到過雲溪,能否跟我們講講那兒的樣子?聽我弟弟說啊,那裡漂亮的就跟瑤池仙台一樣,是真的嗎?”
此言一出,可把氣氛帶活了。
不僅年輕的吳漢熱情高漲,就連一向穩重的鄧禹和寇恂,都來了興緻。
在旁連連幫腔,生怕蕭路不肯講。
“呵呵呵……”還是熟悉的開場白。
宛若春風拂露、皎月照水,真是怎麼聽也聽不夠。
伴着這一聲笑,幾人隻覺嗓子都沒那麼幹了。
似有脈脈清泉,從四周流淌而過。
将自己這一身熱與焦,滌蕩了個幹幹淨淨。
“那個地方啊,的确是塵世桃園、人間淨土……”
一上來,蕭路就先用這八字做總。
眼前似乎又現出當年,自己登上山坡,撫枝遠眺的情景。
記憶中,那是和今日差不多的一天。
不冷不熱、不濕不燥。
越過最後一程小丘時,太陽還沒完全升起來。
借着群山後漸次亮起的光,蕭路終于得以看清這片,為人樂道、口耳相傳的“先秦秘境”。
近處坡下,是與自己身邊一樣的綠和粉。
無邊無際、滿坑滿谷,看上去皆與桃花無異。
然而伏月時分,不是桃樹吐蕊的季節。
後來蕭路才知道,那是雲溪獨有的“永年春”。
長得雖與玄都一模一樣,卻能花葉相見、終年不凋。
透過帷幕似的枝丫,繼續往遠處看。
便能将雲溪全貌,盡收眼底。
那一瞬間,蕭路隻覺山下的茅檐草舍、阡陌縱橫,就像被神仙兜着護在了懷裡。
靜靜栖息在這片依山傍水、風景如畫的安樂窩中。
遠離紅塵紛擾、鉛華喧嚣。
甚至連時間,都一并擱置在了外面。
雖無紀曆志,四時自成歲。
真論起來,雲溪村中建築,跟别處是差不多的。
蕭路可以很輕易地從腦海中,描摹出不少這樣的村莊。
欣欣向榮、怡然自樂。
如果非要說有什麼區别,恐怕就是那無處不在的水了。
是的,雲溪每家每戶都挨着水。
有的在籬笆外,有的在後牆根,有的幹脆直接引進院兒裡去。
溪流蜿蜒清澈,好似一張疏落有緻的大網。
在雲溪土地上,框出一片片青翠蔥茏、生機盎然。
不不不,或許這麼比喻才合适!
那些水道,像極了棋盤間縱橫交錯的線。
安置其間的竹籬茅舍,就是人們落在上頭的棋子。
犬牙參差、星星點點。
好不活潑可愛、朝氣十足。
最遠處那片波光,就是逍遙海了。
隔着如此距離向下眺望,像極了天人灑下的一把碎玉。
水光潋滟、靜影沉璧。
仿佛上古太虛時,仙境裡的天池。
廣袤博大、澄澈如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