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要單說這沙灘啊,還真跟别處差不多。
跟幾人初見逍遙海時一樣——
拼了命也想找出些與衆不同的地方,以小小滿足下虛榮心。
可瞧來瞧去,卻不知該從何處下手。
好在吳漢眼尖,瞅見不少半掩在沙礫下的貝殼。
這些貝殼可不得了!
長得奇形怪狀不說,還五顔六色、姹紫嫣紅的。
像是哪個頑皮孩子,在岸邊弄撒了一捧花。
這一發現,真真樂壞了身邊的賈複。
忙拉吳漢跟自己一起撿,說要挑些回去,給小雨和虎子。
年輕人的樂趣,暫且放到一邊。
其餘三人跟他們打了聲招呼,便往前方林子裡走去。
這片密林着實不太尋常,距離海岸太近了。
按理說随便一個浪頭打過來,都能卷走不少花葉枝丫。
話又說回來了,這兒可是雲溪。
是金仙至尊遺落人間的“桃源秘境”。
即便有些稀奇事,也實在不應大驚小怪。
鄧禹總算見到了蕭路口中,四季常開的永年春。
果然與桃花無異,叢叢簇簇、嬌俏可人。
隻不過香氣要濃多了,像某種拌了又拌、一攪再攪的蜜。
就近撿了株花開正好的,鄧禹用手慢慢撫上樹幹。
順着枝杈伸展方向,輕輕描摹起枝頭盛放一朵。
沒什麼特殊原因,他再次想起幻境中的妻兒和桃林,眼神溫柔而悲傷。
鄧禹找不出适合詞彙,來傾訴這突如其來的壓抑。
在他心裡某一處,總有個念頭兜兜轉轉——
鄧林的出現,或許并不僅僅是場幻象……
寇恂動作,就比較大咧了。
一路昂首闊步走着,腦袋和肩膀剮在樹枝上,抖落不少碎紅柔雨。
直把身上都染香了。
活似隻流連花間不知歸途的莽撞蜜蜂,越使蠻力越不得其法。
蕭路跟在二人身後,走得很輕很輕。
既不似鄧禹心事重重,也不若寇恂樂在其中。
隻是用目光,與眼前每一株永年春打着招呼。
說不上為什麼,蕭路總覺着這些樹能看見自己。
如果願意,它們還能對自己說話。
“你們是誰啊?從哪兒來的?”
正入神間,一把清脆女聲自蕭路右前方傳來。
将專注神往的他吓了一跳,還以為真有樹靈,幻化成形了呢。
顧不得考慮其他,三人齊齊循聲望去。
卻見個十六七歲的苗條姑娘,站在不遠處樹叢下。
青衫靛褲、面容白皙。
雙眸清亮如露珠,笑靥明媚似朝霞。
秀發辮成麻花式樣,盤在頭上很講究,真是說不出得利落好看。
見幾人沒有答話,姑娘又往前走了幾步。
一舉一動間,并無半點兒女孩兒家羞澀驕矜。
“你們,是誰啊?”像是怕對面幾個聽不懂,姑娘還特意放慢了語速。
連念帶比劃,重複道:“從哪兒來的?到這兒找誰?”
這時蕭路看清了,對方脖子上挂着的喚靈哨——
原來,這女孩兒是位攜靈者!
難怪出現在逍遙海附近。
“有勞姑娘詢問,蕭某一行自中州而來。”收回目光,蕭路急忙執手行禮。
“受當朝帝王所托,誠心求見雲溪長老祭司。”言罷拿出護了一路的節杖,遞到女孩兒面前。
誰知姑娘對那根長相奇怪的棍子,絲毫不感興趣。
倒是對“中州”兩字頗為好奇。
雙腳一踮,歪着腦袋道:“中州?中州?聽起來,好像很遠啊!”
蕭路倒不忙打聽什麼,依着對方話頭接道:“是啊,是很遠!我們也是走了很久,才來到這裡!”
“哦,我想起來了!”這邊話音剛落地,對面姑娘便拍手道。
“長老爺爺跟我們說起過那裡!有一年他從中州回來,還帶了好多書呢!”
說到此處,這單純善良的姑娘,簡直快把蕭路幾個當親人了。
蹦跳着又跨過幾步,邀請道:“我正好要回家換東西呢,你們跟我一起走吧?”
說着,卻忽然換上副遺憾口吻,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這幾天長老爺爺和祭司婆婆,正跟村裡大人們商議事情呢!一時半會兒恐怕見不着!”
“沒關系,沒關系!”蕭路、鄧禹、寇恂三人連連擺手。
要不是吳漢、賈複從後頭趕來,懷裡捧的貝殼太多,準會跟着一起客氣。
“嗯,你們不着急就好!”姑娘綻開個比鮮花還要俏麗的笑。
擡手将小竹筐,舉到了兩個年輕人面前。
“把海光石放裡面吧!我家住在近山頂,你們拿着這麼多東西,一會兒不好走!”
原來這貝殼,當地人稱作“海光石”,真是好聽。
“謝……謝謝啊……”豈料這倆壯小夥子,表現得還沒個姑娘大方。
支支吾吾道過謝,才鄭重其事接過筐子。
将滿把貝殼,不對,是海光石,投進裡面。
見對方悉數準備妥當,姑娘丢下一串笑聲,開心地走在前頭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