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你不是說……今天沒、沒有時間嘛……”
秦川嘴唇微微向前翹着,下巴上那道窪因着使力愈加深了。
“哎呀,我這不是怕有人見不着我,害了相思病嗎?”
原本存着一肚子正經話的韓凜,瞧見對方這狀态,索性繼續拱起火來。
“萬一想着想着,哭了鼻子怎麼辦?隻好連夜商議完要事,趕過來喽!”
接着扯開個春和景明般的笑容,目光灼灼望着對方。
“真、真哒?”秦川明顯是着了道。
一臉癡相地傻傻盯着韓凜,半天才磕磕絆絆蹦出這兩個字。
山雲差點兒,被眼前景象驚出個好歹!
連賞錢都顧不上要,就飛也似地逃出門去。
靠在牆根兒下,邊緩神邊想。
小院主人現身秦府,沒想到竟是……竟是……
哎,不管了!反正這一遭封口費少不了,自己隻管等着就是了!
私下盤算完,山雲抖抖尚且哆嗦的雙腿,扶着牆朝外頭走去。
身後院子裡,早已分出勝負的拉扯還在上演。
看得出,韓凜心情很好。
逗弄起被驚喜沖昏頭腦的秦川,簡直比哄隻大狗狗還簡單。
“呵呵呵,你猜呗!”他說着将腦袋歪向一邊,又眨巴了幾下眼。
滿目真誠夾在一臉壞笑裡,讓人完全分不出個真假。
秦川真是急得手心兒都冒出汗來。
一張嘴憑空開合着,像塞了條隻會傻傻覓食的金魚。
半晌,才收拾出句整話。
“那、那什麼……國事要緊,你可以先忙……我、我沒關系……”
明明前個時辰,還深閨怨婦一樣抱怨這抱怨那。
敢情一見了心上人,再老實的孩子也知道僞裝。
一句話說得結結巴巴,手上力氣亦無絲毫松動。
哪有半點兒想放人的意思?
然而這一記歪打正着,莫名合了韓凜心思。
隻見他收起滿臉狡黠笑容,将歪酸的脖子回正。
溫柔道:“放心,已經安排好了……接下來的時間,我隻想陪你……”
話畢一個閃身,來至與秦川并排的位置,看着地上攤開的各色書籍。
再度笑道:“喲,這點子妙呀!既鍛煉身體,又陶冶情操!”
“嗐,我這不是為了打發時間嗎?”秦川撓撓頭,露出絲尴尬神色。
仿佛那晾在地上的并非什麼聖人之言,而是自己小氣兒小性兒的真心話。
“既然如此,那就一起來吧?”韓凜說着便挽起袖子,半俯下身想要幫忙。
不成想,秦川速度可比他要快多了。
一個箭步沖上去,徑直将人扶起來道:“不用不用,你剛忙完正事,該好好歇歇。”
一面說一面攬着韓凜胳膊,把人按到欄台上。
“你坐在這兒,陪我說說話就成。”
“嗯?那好吧!”韓凜略一思量,答應了秦川提議。
心想着,為給這傻小子一個驚喜,自己特意提前了議事時間。
雖不至連夜召集重臣,卻也在他們走後結結實實熬了大半宿。
若不是臨行前抽空眠了個把時辰,肯定要被這“小唐僧”看出破綻。
如今,的确是少跑動為妙。
秦川呢,見韓凜今日如此乖巧聽勸,不禁喜得抓耳撓腮。
風風火火跳下台階,俯身翻曬起那摞,被晾在一旁許久的書。
邊翻邊問:“整修河道跟擴建糧倉的事兒,都定下來了嗎?”語氣雖平,但那目光還是出賣了他。
事關萬千将士百姓,不由得秦川不緊張。
“嗯,總體方案定下來了。”韓凜靠在旁邊石柱上。
神情有些懶,說出的話卻充滿力量。
“剩下的就是具體實施問題,這用不着我操心。”
“那就好——如此一來,南下糧草辎重就有保障了。”秦川點點頭,言辭間并不見喜色。
他知道,規劃是一回事,真要步步落實,還需要時間。
“嗯,但為免勞民傷财,也為避南夏耳目,這兩項要緩緩地做。”韓凜仰起頭,讓臉正對太陽。
“原先後裕那塊兒地方,交通便利、水網密布,又是中州南下時必經之路。”
他半眯起眼睛,接着說。
“我打算以後裕作為中轉樞紐,河道與糧倉也沿此地進行修理擴建。必要時會派黃磬親赴後裕,監督坐鎮。”
“這個主意好!”秦川聽完,不由得擊節贊歎。“事緩則圓,慢點兒沒什麼,中州等得起!”
一句話,說得韓凜心裡暖暖乎乎。
猶如靈台上升起的赤色金烏,把五髒六腑都照亮了。
如怨如慕的琴聲又一次響起。
随着無處不在的暖風,飄飄蕩蕩落進這方院子裡。
韓凜轉過頭,有些怅然問:“老師他……還好吧……”
秦川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隻定定望着琴音傳來的方向。
回答說:“嗯,人前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