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韓凜指尖銜起一子,搭在棋盤邊緣。
想了想道:“不如就賭,輸棋者今晚不許上床睡覺,怎麼樣?”
一面說,一面将黑子落定。
“哎,你這賭得也太大了吧!”方才還風輕雲淡的秦川,聽了這話,差點兒連手邊棋奁都打翻了。
一張俏臉,真比苦瓜還苦。
“怎麼,夫君不敢答應嗎?”眼看目的就要達成,韓凜繼續拱火激将。
“那就快快認輸投降,說不定我一心軟,還能留個枕頭給夫君,呵呵呵……”
“誰、誰說不敢答應啦!”這會子秦川氣性也上來了,想也不想接下挑戰。
撂下顆白子,算是對韓凜嚣張氣焰之回敬。
“呵呵,那我就祝夫君旗開得勝、馬到成功……”感受着對方淩厲起來的攻勢,韓凜依舊笑得不緊不慢。
從旁走出,看似無用一步。
“他果然還是愛布冷棋!”秦川暗暗感歎,手底下亦加了小心。
他太清楚此種路數的殺傷力。
以前多少回自己都輸在這上頭,今日萬萬不能重蹈覆轍。
沉默拉開序幕,籠罩在石桌周圍。
無形硝煙彌漫棋盤之上,是場勢均力敵、旗鼓相當的精彩搏殺。
“對了,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商量!”當秦川再次執棋時,兩人間膠着才算被打破。
聽着對方語氣裡透出的認真嚴肅,韓凜料到接下來必與軍事朝政有關。
随即收起笑容擡眼望向對面,聲音沉實道:“嗯,你說。”
“我想為飛騎營,重新制作一批戰甲。”秦川說着,手上動作也沒停。
落定位置,直切韓凜要害。
“元老級那一千七百多人,全換成白盔白甲。”
“哦?這個安排有意思!”韓凜聞聽此語,重新笑了起來。
落子時,還閑閑吟過兩句童謠:“名師大将莫自牢……千軍萬馬避白袍……”
“官人果真聰慧,什麼都瞞不過你!”秦川捏着拳頭擱在桌沿上,眼底燃燒起興奮的光。
“雖說陳慶之事迹,難辨虛實、真假參半。可這歌謠流傳至今,早已家喻戶曉,我正巧借來一用。”
“呵呵呵,好你個滑頭!”韓凜斜斜身子,将擡起的腿搭到另一條腿上。
再次恢複到,氣定神閑的放松模樣:“剩下那些人呢?有什麼打算,一并說了吧!”
“嘿嘿,我就知道什麼都瞞不過我家官人!本來嘛,就算孫猴子再滑頭,也翻不出如來佛手掌心!”
豈料秦川根本不着急往下說,一壁傻樂着誇獎韓凜,一壁朝棋盤上放子。
“行了行了!這麼大個人,成天價沒個正形!”此時此刻,韓凜是多想能闆起臉。
好生教育教育對面,那油腔滑調的家夥。
奈何被心愛之人恭維的滋味,實在妙不可言。
哄得他一句話沒說完就破了防,喜得花枝亂顫。
猶如開在風中的紅蓮,碧波微蕩、曳曳生姿。
秦川呢,自是陪着韓凜一起樂。
搔過耳朵的手,不知不覺越搓越熱。
直等到眼前這番歡快平息,才接着說:“飛騎營其他人的戰甲,我想換成黑色。”
韓凜似是萬沒想到,秦川會做如此打算。
愣了一下後,才勉強做出回應:“你想重建玄甲軍?”
“當然不是了!”誰知秦川一聽,倒比韓凜還驚訝。
扔下棋子連連擺手道:“天策上将榮光,豈是我能随意攀扯的?不過想借這東風一用,在戰場上先聲奪人罷了!”
韓凜揣摩着其話裡意思,眉頭旋即舒展。
“呵呵呵,白袍玄甲,占盡先機……秦将軍當真是好謀劃……”
“嗐,多用點兒計,少死點兒人!”秦川說得很直白。
他當然清楚單靠改變着裝,還做不到“不戰而屈人之兵”。
可一旦打破南北對峙平衡,自己這白袍玄甲的飛騎營,就能最大限度動搖南夏軍心。
那一天,才是這支軍隊,真正展現力量的時候!
“好!”随着一聲答允落下的,還有韓凜手中黑子。
“為飛騎營趕制戰甲的旨意,明日午時就會傳遍内外!你盡管放開手腳去做!”
“這筆費用,從我俸祿和賞賜裡扣!”沒有想法被批準後的歡騰欣喜,秦川立馬轉開了話題。
“不用!”哪知韓凜似乎早有準備,不等話掉地上就拒絕了個幹脆。
“如今國庫充盈,這些兒錢還拿得出來!”
飛快定下一子後,秦川擡起眼。
韓凜熟悉這目光——屬于将軍的目光。
“哎,不許和我犟啊!人都是我的了,錢上還計較這麼清楚幹嘛?”
隻不過這将軍一開口,倒有幾分“登徒子”味道。
話是好話,聽起來卻别别扭扭、沒個正經。
“再說了,打起仗來處處都要用錢,節省着準沒錯!等到南北歸一、天下大定,官人還怕沒得犒賞,我這立下奇功的夫君不成?”
說着還挑釁似的擡擡眉毛,笑容嚣張又狂妄。
“呵呵,中州朝廷有功軍侯這等,深明大義的将軍,實在社稷之幸……”
然而誰能想到,韓凜壓根不接他話裡“兩情相悅、你侬我侬”的茬兒。
隻以官階爵位稱呼,真真是“四兩撥千斤”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