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真的很想搖頭,但對上那雙清澈的眼瞳時,她還是有了動搖。
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若日後事态愈發不可控,她還可以……還可以……廢去他的武功。
她握拳,指甲刺入掌心的銳痛讓思緒清明了不少,她穩下心态,掩去眼底憂色,給了小白藤一盞鲛油燈,開始傳授他那部陰寒的《雁寒心法》。
鲛油燈點燃,冰冷的光芒照亮了整座小軒,燈很亮,光焰卻白得慘淡,即便是穿過茫茫雲霭照下的天光都沒有這樣冰冷蒼白過,袅袅的白煙自燈芯盤旋升空,一股異香混合清苦藥香幽幽飄出,不知是不是小白藤的錯覺,好像周圍的溫度一下子低了不少。
盤起腿跟随白鹭緩緩誦出的口訣沉氣入丹田,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寒氣跟着驟然湧入,霎時充斥了全身經脈,連推拒的時間都沒有,凍得小白藤一激靈。
白鹭的聲音适時響起:“不要推拒,用丹田的氣接納它、跟随它。”
小白藤重新直起腰,努力感受四肢百骸中湧動的寒氣,并試圖用丹田中才藏納的氣跟随那股寒氣遊走,随它的牽引一點一點打通經脈。
頭一天結束《雁寒心法》的入門,他的指尖已經變得無比冰涼,這種感覺對他而言有些陌生,不自覺地就會把指尖縮進掌心,試圖暖過來。
“你已開始修煉《雁寒心法》,日後切記不可貪涼,好好保暖,将來反噬得可以慢些。”白鹭的眼中有疼惜也有無奈,最終都化作一句誡告出口。
當夜,累了一天的小白藤早早睡下了,冰涼的指尖被他攥在掌心,縮在心口處,隔着薄薄一層骨肉,心髒有力地跳動着,傳遞出一團火熱。
往後修習的時日增多,他身上就不止指尖是冰涼的了,隻要大概四年的時間,他就會全身都冷得像塊堅冰,所幸在這之前有了阿一,後來又有了黑衣。
時間已經很晚了,另一邊白鹭的房間還燈火通明,這次的事是她自以為是了,低估了小白藤的心性,導緻愈發不可收拾,思來想去,惟有原原本本告知冢主,讓冢主決斷。
亦邪鳥趁夜色極快地銜了信與她的愁思去,遠在遠雁城第四峰頂上的祝月沉收到信後一目十行地閱完,居然笑出了聲。白鹭是莽撞了,不過小白藤的表現還真有其父母和老冢主的風範,夠男兒!是他祝家的好孩子!
祝月沉一高興,親自找出了祝星栖少時用過的佩劍,這柄劍短小秀氣,份量很輕,一看就是小女兒用的,後來祝星栖長大,佩劍更換成正常尺寸的劍,這柄小劍就被擱置了,一放就是十幾年,劍身寒芒不複,劍锷也生了鏽。
仔細把劍擦了一遍,祝月沉要來了劍冢名冊,近日流風城沒有單子,倒是旁邊的玉棠城單子不少,粗略一掃,有五個人都不日将要前往玉棠城及其附近,他在五個人裡挑揀出一個最為靠譜的,将劍與兩封信都交給了他,命他用最快的速度送到白鹭和白霜手裡。
劍給小白藤作為鼓勵不假,但信中他又明令讓白鹭二人看好他,隻要他不跑去單挑整個荒月宮,怎麼着都成。但若敢出什麼錯漏,一律按門規處置。
為了小小孩兒日後的安危,前腳寄走信件,後腳他就火急火燎地抓來了劍冢的幾位長老,讓他們開始計算荒月宮的人數,并發布剿殺令到下面,至少要趕在小白藤長大前把大小毒師和宮主殺了,至于旁的無名弟子,無論參與滅門與否,遇上了就格殺勿論!
劍冢一夜之間陷入緊張狀态,對荒月宮的剿殺令直接由冢主本人下達,酬金自然高得不用多說,殺手們蠢蠢欲動,一窩蜂地往剪雲城湧去,争先恐後地想取到價值最高的那顆人頭。
煙雨朦胧的流風城裡,小白藤剛剛拿到屬于娘親的故劍,一直陰霾遍布的小臉難得雲消雨霁,露出笑模樣來,他興高采烈地抱着劍左摸右摸,摸夠了又将額頭抵在劍柄上,一個人躲在藤蘿架下對劍嘀咕悄悄話,好像回到了母親的懷抱裡。白鹭捏着信紙,藏在堂屋裡偷觑雀躍的小白藤,信上祝月沉的決定與她的想法略有出入,祝月沉半點都不希望小白藤參與到這場報複性的殺戮中來,但她卻以為,男兒終歸是要有血性的,豈能一世活在他人羽翼之下?
不過報仇這件事,還是要等小白藤能活着從荒月宮出來再說,他現在這樣視死如歸無牽無挂的,是不可能活着回來的。思及此處,白鹭心中百味雜陳,她思來想去,自認為不曾短過小白藤任何關愛,可這小小的孩兒怎麼看起來總是那麼冷漠呢……
“難怪你身上總是這麼冷,不過無妨,往後餘生都有我來給你暖。”黑衣深情款款地握住白藤的手,枕在他肩上的頭微微擡起,含住了眼前那片薄薄的耳垂。
涼涼的耳垂像一片軟玉,細滑無瑕,含之生津,不由自主的,黑衣伸出舌尖輕輕點了唇間那片薄玉一下。
柔軟的觸碰宛如一顆火種落下,白藤的耳朵忽地燒了起來,連他自己都覺出來耳垂連帶着臉頰在發燙,黑衣卻好像沒有發覺,繼續用唇齒逗弄那一點小小的耳垂。
白藤從牙縫往外擠字:“黑,衣。”
這是他第一次聽他喚他的名,黑衣腿間一下有了反應,他松開那點耳垂,親昵地貼到他的耳畔,半是撒嬌半是誘哄地讓他再叫一遍。
可那兩個字好似突然成了什麼禁忌,變得難以啟齒,黑衣的唇還在他耳畔纏綿厮磨着,他勉強保持原本的坐姿不動,持竿的手卻微不可查地開始顫抖,好在黑衣這次點到為止,畢竟餘下的還很多,他想留到晚間再繼續。
重新枕回那片黑色的肩頭上,黑衣得了便宜還要賣乖:“好喵喵,我先不鬧你了,快接着往下講。”
白藤如蒙大赦,十分痛快地接着先前的往下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