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不好意思、我對時間有些不太敏感。”
他有些為難的放下了粥勺低頭思索了一下,半晌給了我一個不太确定的答複。
“我想應該沒有超過一年。”
對于一直渾渾噩噩的咒靈而言,記住時間什麼的着實是有些難為他了。
他覺得自己好像并沒有在這裡呆過多久,畢竟祭典絢爛的花火現在仍印在他的腦海中,卻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有種仿佛生長在此地的錯覺。
雖然從某種意義來說,這麼講也并不算是錯誤的。
“橫濱的海,很漂亮啊。”
修治先生有幾分漫不經心的道出了這句話,他微頓了下,恢複了之前那副溫柔中帶着些許怯懦的模樣,輕聲和我介紹着冬日橫濱海岸的景色,好似方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悟君很奇怪呢,明明我感覺到您對我是有喜愛之情的。”
“人類的喜愛也并非隻有情愛一種。”
我看着他有些茫然眨了下眼,卻是用着恍然大悟的口吻感慨着,人類果真是一種複雜難懂的生物。
這話說的倒也沒錯。
同居生活決定的倉促,但真正相處起來好像也沒什麼想象中的困難。
家務有專門人打理,因為不時常在家的緣故,一日三餐基本上由我自己做,懶得弄了就點外賣或者出去吃。
修治先生對食物好像除了螃蟹以外都沒什麼特别的喜惡,所以平常他也不怎麼經常進食,最多的就是在我用餐的時候坐在桌邊象征性的陪伴。
“悟君的黑發是染的嗎?”
“很明顯?”
他聞言遲疑的搖了下頭,隻說是下意識覺得是這樣,也沒有再追問什麼其他,而是選擇岔開了話題,談到了今天書裡看到的内容。
對于我而言,對方就好像在新家不斷探爪子試探的貓一樣,時不時對你表現出一副親昵的姿态,在你貼近的時候卻又會迅速的縮回角落裡。
但他看起來似乎很适應被人養着的生活。
和修治先生在一起的日子過得很快,盡管對于他的身份和來曆都還處于猜測階段,每日也是在無所事事的悠閑浪費生命,我卻莫名其妙的生出了一種奇妙的安心感和對未來的期待。
期間五條悟一直都沒有聯系過我,要麼是忙的不行沒空關注我,要麼就是有人跟他彙報着我的近況,他根本無需詢問。
無論哪種,我現在都仿佛是被放生了一樣,閑散的日子過多了,反而讓我覺得有些煩躁不安。
我自以為并沒有表現出什麼異常的地方,修治先生對我也起到了類似于安定劑的作用,讓我好歹沒有因為耐心告罄而跑回東京去自投羅網。
在展示完驚天地泣鬼神的慘烈畫技後,我終于還是放棄的回歸到了寫作路上,盡管擅長的也不過是些散文記事,有些甚至于天馬行空的連我自己都有點弄不明晰。
修治先生卻是每每都守着初稿如獲珍寶,在熟悉了一段時間後,他甚至能開玩笑的向我提出催稿的要求,一邊嗔怪着怎麼會有這樣勾人胃口的人。
偶爾我們會對彼此的作品提出不同的見解和建議,為了取材或尋找靈感也跑了不少的地方,也有喝到微醺才回去的時候,當初不願買酒的借口早就忘在了腦後。
我甚至有種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又穿越了的錯覺,而在這個世界,我熟悉的也隻有修治先生。
“修治先生,我們去北海道吧?”
終于有一天,我在晚飯時突然和人提出了這份邀約。
說不清是一時興起還是别的什麼,甚至因為情緒高昂的緣故帶上了幾分玩笑的語氣,卻是成功讓修治先生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但他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眨了眨眼又乖巧的垂下了睫羽,像是分不清玩笑話一樣的溫聲應了下來。
“好的、如果您想的話,我當然願意。”
我說的也當然不是玩笑話,人生本就應該盡興的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就好似五條悟随手把我丢在了橫濱,去北海道也是同樣的道理,畢竟誰也沒規定我就必須一直呆在這。
“什麼時候出發呢?”
“休息一下,明天就走吧。”
修治先生輕輕點了下頭,他沒什麼需要收拾的行李,頂多帶了些顔料畫筆一類的。
我也沒打算帶走什麼,甚至沒打算給五條悟留什麼消息。
最後的一晚總是格外的短暫,次日我難得早起的做了頓過于豐盛的早飯,正好将冰箱清空,又因為一個人吃不完的緣故,大半都進了修治先生肚子裡。
反正咒靈也不會吃撐嘛。
修治先生拖着撒嬌般的長音,抱怨了兩句自己都快被喂胖了,但也沒有浪費食物,畢竟确實味道不錯。
我們簡單收拾了一下東西,誰也沒提之後的安排。
就好像是一次平常的出門采風一樣,我輕松的合上了身後的房門,卻又不知道為什麼,遲遲沒有再朝前邁步。
修治先生輕輕的喊了我一聲,過後上前一言不發的拉住了我的手,半帶強硬的将我帶出了這片已經算是熟悉了的街區。
“悟君。”
我沒有掙紮,隻是垂眼望着前方人随着步伐搖曳的發絲,半晌從風裡聽見了他辨不明情緒的溫柔聲音。
“偶爾當一次膽小鬼也是沒關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