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細碎的蒼白灰燼零散的從空中落下,被無限的屏障阻隔在外,又像是融化般的,很快就消失在了空氣裡。
四周的光亮了些,嘈雜聲也停止了。
天空一望無際的,唯一阻攔我視野的,大概隻有現在壓在我身上的傑。
他臉色看起來很糟糕,或許從來沒有這麼糟糕過。
這種時候,看起來像是快哭了一樣。
我擡手想摸摸他眼角,一瞬間感覺似乎有濕意落在我臉上,但仔細望去隻看到了他眼底的血絲。
他僵着身子望着我出神了不久,半晌狠狠的閉了下眼,喉結滾了一下沒再說出一句話來。
我不知道他想跟我說些什麼,但現在的情況或許怎麼都不适合聊天。
“兩位難道有什麼在别人的身上卿卿我我的特殊愛好嗎?”
作為被強行墊底的那個人,修治先生的聲音聽起來多少有些有氣無力的。
隻是在說這這話的同時,他箍着我腰的力道看起來也不像是想讓我起來的樣子。
但如果要跟他提起來這件事,他又會露出一副刻意的柔弱模樣。
“哎呀,像我這麼弱小的咒靈,剛才的一下撞擊已經受了很重的傷啦,不能随便動彈了。”
眼看着身上人手臂青筋都快爆出來了,我有點頭疼的歎了口氣。
修治先生本來嘲諷拱火就有一手,傑這邊也是,看起來是個理智派,但一旦情緒失控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
至少他們兩個不能現在因為這種原因打起來。
“......我腿麻了,你倆能都給我讓開嗎。”
好在兩人都沒有要在我身上拼個你死我活的意思,稍微用點勁也都順着力道松開了。
修治先生見好就收的輕巧撐起身,他後退了兩步撣了撣衣服上的灰,将暗紅的色澤掩蓋在了微斂的眼底。
我抓着傑的手借力站穩了身子,他扶着我下意識擡眼警告的瞥了眼一側的咒靈,卻得到了對方不帶情緒的嗤笑。
如果不是我攔着,他大概下一秒就得沖上去跟人肉搏。
“悟?!”
傑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我,似乎不能理解為什麼在這種情況下我會偏袒一個咒靈,但我三言兩語也解釋不清楚目前的情況。
“你先别動手,他......”
“他是詛咒,特級詛咒!你跟他呆在一起你——”
他的話頓住了。
像是突然被人扼住了喉嚨一般,他顫着唇露出了幾分愕然的神情,足夠近的距離能讓我清楚的看見他眼底晃過的一抹慌亂無措。
他下意識的反應讓我忍不住心裡一沉。
束縛咒力的咒具早已損壞,傑在感知這方面也向來靈敏,方才的混亂或許是打擾了他的注意,但現在的話......
特級咒靈這個名稱是用來形容誰的還不一定。
“......悟?”
他僵硬的瞪着我的方向,詢問的話語帶着一絲難以置信。
我偏開頭避開了他的視線,一時感覺自己像做了什麼虧心事一樣,隻想着先繞開這個話題。
“之後再說這些吧......會和你說清楚的。”
太糟糕了。
偏偏是這種時候遇上了傑。
原先已經壓下了大半的詛咒的影響,似乎在這一刻都盡數複蘇了起來。
如果他說出什麼不好的話來,我不太能保證自己會不會做出什麼。
我對自己的事情并不算得上太在意,憂太時常說我對自己的事情過于麻木,他擔憂着放心不下,所以像保護者一樣亦步跟着我,看守着我。
我習慣于這種情況,憂太也早就知道我其實是個什麼樣的人,他不會離開我。
但傑不一樣。
我的确在意他,信任他,可我并不會想要去把我的所有展現給他。隻要想到他可能會有的反應,我對此就不可避免的生出了幾分逃避心态。
我意識到的是,我不能接受他用異樣的眼光看着我。
一點也不。
“那幹脆殺了他不是更好。”
修治先生一直冷眼望着傑的方向,這是他第一次說出這樣的話來,毫不掩飾的惡意和咒力如尖刺一般,肆無忌憚的在空蕩的街道上張揚。
“如果是我就會這麼做。知道太多的人,如果沒辦法一輩子拴住,那就隻有讓他永遠閉嘴這一條路可以走了。”
他甚至不願稱之為蠱惑慫恿,這隻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完美提案罷了,像我們這樣的人都知道應該如何抉擇。
顯然我不可能去這麼做。
我不可能殺掉傑,他活着對我來說才更加重要,但如果
如果我之後再也不會見到他,這樣的話。
“你在想什麼。”
手上的力道突然加大,我猝不及防的被扯着衣領,他滾了下喉結,仍是竭力保持着平靜的語氣。
“每次都是,自說自話的替我決定我的想法。你以為你是不是人類這件事對我來說很重要嗎?”
他的聲音帶着沙啞的怒意,卻是顫抖的。
“你答應過我的,不準逃。”
“我足夠了解你,悟,你是個什麼樣的人我一清二楚。”
一瞬間飙升心跳讓我的大腦轟鳴,繁雜的噪音如同斷絮的,記憶深處的一些滞澀和鈍痛仿佛在此刻被一并喚醒。
我聽不清他在說些什麼,從嗡動的唇瓣裡吐露出的,卻是另一個倍感譏諷的聲音。
「你是個什麼樣的人我一清二楚。」
「我不在乎,你得相信我。」
“——别說這些。”
我猛地打開了他的手,耳膜旁炸開的心跳聲吵的惱人,驟然而起的怒意和壓制到極限的情緒使得身體的顫抖難以抑制。
“你怎麼敢......”
怎麼敢對我說這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