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醫,這一聽就是赤腳醫生,民間的偏方,好在是外用,宋彌沒再說什麼。
這時,張珍珍拿着碗筷出來招呼兩人吃飯,“小彌,你最近累,精神不好,我讓神醫給你開服藥補補。”
宋彌覺得有點搞笑,嗆了一口湯,“咳咳!媽,你兒子就是神醫。”
“嘿,臭小子。我跟你說,你别看不起老中醫,那可都是一輩子的經驗......”
“媽,媽,打住。”宋機長身體不适,還有點高血壓,張珍珍這些年沒少打聽各種靈藥,宋彌往老母親的碗裡添菜,截住了她的話頭,“這頂多算個偏方,您千萬别和中醫混為一談,現在到處倡導中西醫結合呢,這不制造矛盾嘛。”
“啪”張珍珍把筷子一撂,手臂一抱,眼看矛盾又要升級,宋機長适時發揮作用,“哎呀,兒子昨天加班,先好好吃飯,”他拍拍老婆的背,重新遞上筷子,又瞪了一眼兒子,讓他閉嘴。
兩個老人走後,宋彌一頭紮進書房改學生的論文。
書房有個半人高的透明展示櫃,裡面整齊的擺着各種飛機模型,最上面一層是戰鬥機,懂行的會認出來,有幾款是二戰時期的機型,很罕見。
工作累了,他就會坐在旁邊,仔仔細細的把模型都擦一遍,這是最放松的時候。
陳廷打電話約他吃飯,跟個深閨怨婦一樣抱怨他忙,不理人,不見面。
“我這周是真忙,明兒一早就有會診。”他把模型放進空格,擺正,笑着安慰怨婦,“下周,下周一定見。”
倆人是大學同學,一個宿舍,陳廷是藥學專業,研究生畢業就開始工作,現在開了自己的診所,算是同期裡賺錢最多的。
早上剛過七點,小會議室裡幾個各科的專家已經到齊了,依次開始介紹病患的問題,門外是等待着希望的家屬。
一個地方上轉來的老人,做了帕金森手術後深昏,懷疑是腦神經受到了重創,但病人昏迷時間太久,即便開顱,醒了也是植物人。
一個剛上小學的女孩,逐漸口舌不清,從耳鼻喉科轉到神經外科,踢皮球樣又踢到了腦外科,根據檢查結果推測是腦垂體的病症,這種先天性的損傷,手術并不能治愈。
另外一個是腦壓問題,已經引起了心肺功能紊亂,連手術室都進不了。
三個會診,無一能得到妥善的解決方案。
如果病能治,醫生們站在辦公室讨論就能提出解決方案,而這種會診,無非就是再多幾個醫生一起下判決書。
會議室的門一開,家屬們就蜂擁而至,都想聽到一個好的結果。
一聲絕望的哀嚎在走廊裡久久回聲,女孩的母親跪在地上,眼淚已經流幹了,隻剩沙啞的嗓音,“孟教授,宋主任,你們可是專家啊,求求你們救救我女兒,她才7歲啊。”
“你把會診結果跟家屬說清楚。”孟教授上午有手術,交代了一句就離開了。
宋彌把白大褂的下擺從家屬手裡揪出來,稍微後撤了一步,開口無厭煩亦無同情,“你起來說話。”
僵持了五秒,家屬還在哭啼,宋彌再次開口,“那你情緒穩定了再來找我吧。”說完轉身就走。
家屬這才爬起來拉住了他,抹了一把枯黃的臉,期待又脆弱。
“病人轉過來的時候我就跟你說過,現在會診的結果也一樣,手術不能讓她立刻恢複語言功能,而且,腦功能會繼續衰退,後期的保守治療也很漫長。”
宋彌的這番話說的緩慢,像是唠家常,對于患者家屬确是如遭雷擊,徹底絕望。
醫學的發展有目共睹,但“疾病”不會止步于前。
剛才用力握着的手已經松開,沒再大哭大叫,隻是面如死灰的跌坐在牆邊的長椅上,目光呆滞。
查房的時候,宋彌見到了小女孩,姣好的容顔,水汪汪的大眼睛,雖然話說的不利索,但很歡快的介紹自己的積木玩具,分享自己的彩虹糖。
出來時,看到在門邊偷摸眼淚的家屬,宋彌回頭道:“我們不會放棄任何一個患者,希望你也能振作。”
小女孩進入術前調整期,幾項重大指标恢複良好。
孟教授親自主刀,宋彌副手,敲定手術時間時,小護士進了辦公室,“宋主任,化驗單有問題。”
兩張化驗單是加急出來的,但結果不會錯,免疫功能障礙,缺鐵,還有嚴重的貧血。
“短時間内上不了手術台了。”宋彌把化驗單遞給旁邊的醫生,邊翻看小女孩的随診記錄邊吩咐,“先通知下孟教授,然後跟家屬溝通......”
話沒說完,循着宋彌的視線看過去,小女孩的母親就定定的站在門口,看樣子已經聽到了所有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