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關傑緊随其後進入辦公室關上了門,低頭站在門口,“主任,對不起。”
“你有什麼對不起我的,快被你治死的人又不是我。”說生氣吧,語調平淡到沒有起伏,說沒生氣卻又冷又曆。
宋彌對待工作是出了名的嚴苛,絕不允許得過且過,邵關傑跟進來也是死馬當活馬醫。
“我去跟家屬解釋,保證下不為例。”邵關傑慢慢挪上前,觀察着宋彌的臉色,“主任,原諒我這一回吧。”
“跟家屬解釋是你作為主治醫生應該做的,另外,我說了,你沒有對不起我,至于你的過失院裡會做出合理的批示。”
邵關傑一聽,急了,“别啊,主任,先别上報,我......”說着激動的就要抓宋彌的胳膊,宋彌起身躲開,說道:“出去。”
“這不是有驚無險,就不能給我一次機會嗎?”邵關傑雙手在半空顫抖,聲音也大了起來,“我真是一時疏忽啊。”
“你是醫生,竟然把病人的生命說成是一時疏忽。”
宋彌的語氣終于有了變化,“出去。”
俗話說,勸人學醫天打雷劈,話糙理不糙。醫學生天文字典樣的教科書暫且不提,學成後,規培又是一道坎,有的醫院還硬性規定,想要留院必須滿一年以上的住院醫經驗。
而省級以上的三甲不是博士生連考慮都不考慮,不是直屬醫大畢業還要再進行統一的學習和考試。
像長江醫院這樣國内的頂尖想要留院,升職,難度可見一般。
所以,邵關傑激動的胡言亂語可以理解,他是連考兩年,連評兩年才剛升的主治。隻比宋彌小一歲,而宋彌已經是副主任醫師,這樣的錯誤,足以讓他回到解放前。
下班後,宋彌又去看了38床的情況,确認正常排尿後才離開。
主任大查房是最熱鬧的時候,一個領頭的帶着十幾個小弟,有時甚至更多,浩浩蕩蕩能站滿一屋子,不熟悉的一看到這陣仗還以為自己要挂了。
宋彌提早一步進了孟教授的辦公室,“老師,38床的家屬還算通情達理,科裡就不要給邵醫生很大壓力了吧。”
“你面上不近人情,背地裡又說好話,費力不讨好。”孟教授眼鏡挂在鼻子上,從鏡片後面看他,“我看他并不适合做一個外科醫生啊。”
桌上是孟教授推過來的,院裡關于邵關傑的處分通知。
看完宋彌沒再說什麼,而是跟着孟教授一起去查房。
事實證明,姜還是老的辣,孟教授看人更準一些。
宋彌跟同科的許主任同台做顱内損傷修複手術,這樣的手術難度不大,但麻煩,耗時,需要萬分仔細。
這台手術在多媒體會議室全程同步,有醫學院的學生觀摩學習。
手術從上午的十點開始,下午2點結束,非常成功。
手術結束,兩人進了多媒體會議室,跟領導彙報,跟學生交流學習。
宋彌跟沈芥約好下班後去學校接他,然後一起去他父母那吃飯。六點,準時下班,時間把握的剛剛好。
車子剛駛出醫院的大門,許醫生的電話就打了進來,“宋主任,你在哪呢?”
聽聲音有急事,宋彌第一反應手術有問題,“我在醫院門口,怎麼了?”
“哎呀,快回來,出事了。ICU那邊剛打電話,說是手術結束快兩個小時了,病人還沒送過去。”
曠古奇談,天方夜譚!病人在術後8小時還在麻藥藥效内,從手術室出來居然沒進病房,自己跑了?
宋彌打燈掉頭,又撥通了沈芥的電話。
“今天手術的麻醉是誰,問過了嗎?”兩人在辦公室外的走廊接頭,心有靈犀的往手術室去,“手術室負責交接的醫生呢?”
“今天上麻的是王主任,不可能有問題。監控看過了,但手術室走廊沒監控,那負責交接醫生别提了,電話一直在通話中。”
“叫什麼名字?”
“邵關傑。”
聽到這個名字,宋彌真是有點後悔。
邵關傑受了處分,從一線調到了二線,不但沒接受教訓,反而更不靠譜。
層流手術層隻有值班室還開着燈,安靜的像是進入了另一個時空,兩人一個一邊恨不得床底下都拉開白布看看,一無所獲。
找完一圈,不約而同的站在電梯口搖頭,電話還是通話中。
忽然,宋彌眉心一緊,指了指電梯停留的樓層。
下到綜合手術層,電梯門一開,就隐約聽到有說話的聲音。
循聲找去,在更衣室的外間,看到了癱坐在長椅上打電話的邵關傑。
“宋主任,許主任,你們?”邵關傑的手機還在通話界面,從懵逼的反應看他好像已經忘了自己是從手術室出來去交接病人的,直到宋彌撞開他,去查看角落的病人,“我,那個......”
“邵醫生啊,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幹嗎?”許主任左手拍右手,拍完一攤,臉上表情扭曲,“兩個小時嘞,病人有一丁點不妥,你的職業生涯就完蛋啦,我和宋主任被你害死喽。”
“造孽啊。”
邵關傑石化在原地,手機那邊傳來一個女生惡心的咆哮。
“心跳在,脈搏在。”許主任幫忙把病人拉到燈光低下,翻開眼皮查看,“哎呀,回血了。”
宋彌眼疾手快拔了針。
兩個主刀的主任,親自推着病人進了ICU,今天長江醫院的另一奇談。
病人生命倒是頑強,也是一直在手術室的無菌環境内,接上各種儀器,生命體征都還算平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