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城醫院裡,沈芥費了好大的勁才把老頭哄的在醫院住下。
過了九點,小縣城就像斷了電的機器,一切進入休眠狀态,晚飯隻囫囵吃了個涼粽子,胃裡正不舒服,想喝口熱乎的都無門。
他裹了裹外套,走出病房,借着病房樓前的光亮打電話。
電話通了,鈴聲就在前面響起。
下了台階,就出了照明範圍,但沈芥還是一眼看到熟悉的車和站在車邊的身影。
“哥,”沈芥覺得自己有點莽撞,聲音落地的時候他已經把人抱住了,但此情此景下,這樣的方式最襯心,“你啥時候來的?”
“剛到沒一會。”這話是騙人的,身上都涼透了,宋彌怕涼到他,隻虛虛的拍了拍堅實有力的後背安撫,“姥爺怎麼樣?”
“小腿有點骨折,上了夾闆,沒大事。”
雨後的寒夜,一陣風,透過衣服往軀體裡鑽,宋彌把人拉上了車,從後備箱找了兩件外套,一展開,濃濃的消毒水的味道。
“哥,我不是有意不接電話的,姥爺他不願住院,不聽醫生的話,我哄好半天才住下。”沈芥拉住一直在小小空間裡忙活的宋彌,急于剖白,“他一睡我就回給你了。”
“我知道。”宋彌終于消停的坐下,笑着晃了晃手裡的塑料袋,“沒吃晚飯吧,服務區買的,應該不怎麼好吃,但熱乎。”
兩個素包子,一杯熱豆漿,人間美味。
沈芥想帶宋彌回家休息,至少可以舒服的躺着,宋彌謊稱明天休息,可以回去補覺,湊合睡一會就行。
沒了咀嚼,沒人說話,車窗外樹葉互相拍打的聲音都清晰無比,兩人坐在後排,一人靠一邊,中間是楚河漢界。
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但能感覺到彼此落在身上的灼熱眼神。
“小孩,剛才還抱着我不撒手,這會怎麼那麼老實了?”那邊沒反應,呼吸聲明顯有變化,宋彌挪了挪,嬉笑,“别裝,我知道你沒睡。”
他捏住沈芥的鼻子,強迫他睜開眼,溫柔的說,“咱倆聊聊?”
“嗯。”
“我就問了一句話,你躲了大半個月,是我會錯意還是吓到你了?”
宋彌沒有會錯意,隻是其中夾雜些許的不确定,這個沒有任何感情經曆的小孩還沒想好如何回答,或者說,還沒看清自己的内心。
害怕也是有的。
也許江舟是一廂情願,但絕不是孤掌自鳴,如果沈芥撲上去,最後這段感情不能善終,他怕自己受不起。
“如果你覺得太快了,我們就慢慢來,如果你需要時間,我就給你時間。”宋彌的聲音又低又磁,說的明明是自身的想法,聽起來卻像是蠱惑人心的情話,“我們來日方長。”
風動一夜不止,刮出一個大晴天,被洗過的天空藍的紮眼。
睡着時,一人一邊,醒來時,宋彌舒服的枕在沈芥大腿上。
兩人從小食堂吃過飯,去往病房,老頭已經醒了,跟同屋聊着天。
“姥爺,”沈芥把早飯放在小桌闆上,一指身後,“這是宋彌,就是找你拿腰腿貼的那家的孩子,來這辦點事,順道來看你。”
一進門,老頭就看到了跟在身後的人,又俊又俏,模樣出衆。
宋彌趕緊打招呼,“姥爺,不好意思了,來的匆忙,什麼都沒帶。”
“哎,哎,别客氣,快坐。”老頭笑呵呵的整了整衣服,這才問道:“膏藥貼管用嗎?”
“管用,中醫西醫看了這麼多年,就您老人家的管用。我媽總說要謝謝你,還沒逮着機會呢。”
老頭擺擺手,笑的更開了,“土方子,上不得台面。”說到方子,老頭想起來了,撸起袖子就要給宋彌号脈,“你那病怎麼樣了,正好你來了,我給你配副新的......”
沈芥正在整理出院的東西,聞言好像被狙中了痛感神經,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立刻攔了下來,“姥爺,那件事有誤會,先不要在這說了。”
偷瞄一眼宋彌,有點心虛,“先把早飯吃了吧,不是着急回家嘛。”
“對對,先吃早飯吧,一會涼了。”宋彌把飯盒打開,遞過去,故意碰了下床邊的沈芥。
老頭精神好,回去的路上,仔細問了宋機長的用藥體驗,決定改進下,等月月回去的時候帶新的藥貼回去。
“月月?”開車的宋彌脫口而出。
老頭指了指副駕上的沈芥解釋道:“他小名,叫習慣了。”
宋彌沒說什麼,但沈芥看到了,憋笑憋得耳根都紅了。
一進村,就看到了沈芥的家。
方方正正的磚瓦房,有前院,後院,被收拾的幹幹淨淨。
前院除了一條進出的小徑,兩邊都種滿了草藥,有的蓋着地膜,有的鋪着幹草,有的則做成了小大棚。
後院種的是一些喜陰耐寒的,沒經過打理,都是自由生長,看起來更有生機。
屋裡更是被打掃的一塵不染,宋彌總算知道沈芥這愛收拾的習慣哪來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