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彌下手術時是淩晨,回到家洗完澡上床時已經是淩晨兩點半,幾乎是倒頭就着了。
簡直是艹蛋,聽到手機鈴聲時他在心裡低罵,眯着眼一看四點一刻,睡了還沒兩個小時,再看顯示,并不是院裡的電話。
一個未知的座機号碼。
在接與不接之間鬥争時,已經接通了。
“什麼?我是。”聽到那頭幾句簡短的描述,宋彌瞬間清醒了,身子是從床上彈起來的,一邊穿鞋一遍邊說,“好的,麻煩了,我馬上到。”
西城派出所,宋彌來過。
“你是冉冬青什麼人?”值班的民警例行公事,“在這簽字,然後摁手印。一會有人帶你去領人。”
“他為什麼跟人打架?”宋彌擡頭問對面的民警,手上簽字的動作沒停。
民警看了看宋彌的證件,面無表情,解釋道,冉冬青跟一個美國人在出租屋因金錢問題發生争執,然後大打出手,是鄰居報的警。那個美國人被他打斷了鼻梁骨,現在還在醫院呢,後續肯定還是要解決問題的。
美國,金錢,幾個字尖銳的戳到了宋彌,手上的動作都頓住了,他喉嚨幹澀的吞咽,“是男人還是女人?”
中國警察,何許人也,敏銳不止一點,擡手在桌子上敲了敲,“如果是交易就不會叫你來保人了,他們是認識的。”
敲門進來一個年輕的民警,拿着簽過字的手續帶着宋彌去領人。
冉冬青挂了彩,臉上好幾處淤青,嘴角有未幹的血迹,睡衣袖子被撕爛了一截,看到他時,眼神閃躲着低下了頭。
“被打美國人還沒提出具體要求,别關機,随時等着傳喚。”年輕民警機械的陳述,“簽字,然後可以先走了。”
宋彌從後備箱随便抓了件衣服遞了過去,然後安靜的開車,中途路過藥店去買了消毒用品和消炎藥。
一路無話。
冉冬青住的地方本就就破,這一折騰更不像樣了,幾件搖搖欲墜的家具徹底不能用了,玻璃杯碎了一地,各種資料,書,被撕的粉碎,......
“先處理下傷口吧。”宋彌拉着他坐在了卧室的床上,沾着酒精擦那些幹涸掉的血迹,“有點疼,忍一忍。”
冉冬青一聲不吭,隻在宋彌不小心碰到他右側肩背時,皺起了鼻子,“身上也有傷?”
沒來得及阻止,宋彌一用力就扯開了支離破碎的睡衣,果然,背部有大面積淤青。
“我去買跌打藥。”宋彌轉身就走。
“不用了。”這是冉冬青開口說的第一句話,他艱難的扯着嘴角,“找地坐會吧。”
背上的那片淤青是被用力推撞在牆角上導緻的,青色裡夾雜着一根根紅血絲,要命的疼。
宋彌沒接着坐下,而是去洗手間擰了一塊熱毛巾輕輕的給他熱敷。
“今天叫誰也不該叫你來,但是除了你我現在一無所有。”
冉冬青咬牙擡起發抖的右臂拉着宋彌坐在了床邊,虛虛的在他懷裡偎了一下,“被打進醫院的是我前夫,我在美國結過婚。”
宋彌說不上自己心裡什麼滋味,情緒複雜的看着他,張開的嘴又合上。
“呵~”冉冬青自嘲的笑笑,動了動自己左手的無名指,“這麼久了你居然沒發現。”那根手指根部有一個明顯的常年戴戒指的痕迹,“對不起,隐瞞了你。”
冉冬青随母親到美國後的第三年,出現了财務危機,原因是有嚴重精神問題的母親投資失敗。
初到紐約,母親把治病的療養費挪出來當做生活開銷時,冉冬青才知道情況的嚴重性,但為時已晚。
冉冬青一個長相氣質出衆的東方面孔出現在當地的學校引起了不少男女的追求,被打的理查德就是最瘋狂的一個,家境殷實,為人風俗幽默又紳士,重點是能解決當下母子兩人的難題。
在紐約那種地方,冉冬青一個學生,想靠打工來維持生活,學業和母親的醫療費簡直是天方夜譚,擺在他面前的隻有兩條路,回國,或者走個捷徑。
即便回國也是要中斷學業,那他也許會失去再站起來的機會,當時的他理智的選擇了後者。
“那後來呢?”宋彌問。
理查德家裡條件優渥,再加上西方人本來就開放,玩的開,結束學業後更是徹底放飛,不工作,不上進,酗酒,賭博,吸毒,□□,無一不沾。
結婚一年後便成了名義上存在的法定關系。
冉冬青要回國,為了離婚,把所有積蓄都給了理查德,包括值錢一點的手表。
“我不是有意瞞你,我怕你覺得我不再是從前的我,會嫌棄我,疏遠我,甚至放棄我,那我舍棄所有回來還有什麼意義?”
曾經的冉冬青,陽光,開朗,自信,是标準的校園偶像男主。
但現在的冉冬青,寡言,自卑,患得患失,可見被輕描淡寫描述的十幾年是怎樣的折磨和難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