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得抓緊時間擴建,回頭人烏泱泱來了沒地兒住不是抓了瞎!”
廚區又是笑又是鍋鏟碰撞的聲音,今見山邊吃邊聽他們七搭八扯。
點心是粉色泡芙,裡面的奶油混合了草莓碎塊,汁水和香氣爆開在口齒間,冰冰涼涼非常香甜,絲毫不會膩口。
“不錯,出了多少個?”今見山擦着嘴問。
面點師說:“就一箱子香野,怕砸了沒敢多弄,應該有十五個左右,都給您裝了?”
“給我裝六個,剩下你們幾人分着吃了。”今見山說,“下午把一箱都做了,讓宿客和員工們嘗嘗,反饋情況你跟主管商量着定。”
“得嘞。”
“米飯有麼?”今見山拿過一旁的紙筆。
大廚笑問:“二位老哥又隔着山川海洋指揮您開竈呐?”
“這麼一提怪不孝順。”今見山邊查看食材邊往單子上記,“人二老還在婚禮地兒,我這拿着偷學的手藝打算犒勞設計師。”
都是識趣的人,老闆再是沒有架子,作為下屬也不能失了分寸。
大廚說:“今兒員工午餐主食是米飯,給您盛出來些?”
“嗯,兩人份。”
今見山将記了食材的單子貼在闆子上:“給我留着,四點下來。”
“成。”
又和幾位老哥閑聊幾句,今見山拿了個橘子往樓梯口走去。
張銳凡已經在辦公桌前等候多時,一看他進來,眯着眼就開始打趣。
“我瞧瞧三十歲的成熟男人有沒有啥不一樣呐?有,精神氣兒不一樣了。”
今見山掃了眼桌子上的袋子,走到辦公桌前先開了電腦,坐下後吃着橘子當沒有看見面前的人。
“哥,這兩天有沒有人誇您又變帥了?”張銳凡扒着桌子賊兮兮笑,“尤其是給人包紮傷口的樣子,簡直了,那側面看過去挑不出一絲缺點。”
今見山慢悠悠擡眼:“容刻發的?”
“容刻哥也沒搭理我,我隻好問趙哥您倆忙啥呢不回微信,他就給我随手拍了張。”
張銳凡掏出手機,找到照片後雙手奉上:“您老過目。”
入目就是自己低垂着的認真眉眼,手裡拿着繃帶正要給捧着的手包紮。
不難看出趙别有多謹慎,因為整張照片除了捧着的手和半截手臂,再沒有其他訊息。
可除了在場的人,還真隻有張銳凡清楚這隻手的主人是誰。也不一定,照片上的手骨感修長,突出的腕骨和半截手臂非常禁欲。
如果是熟悉的人一眼就能認出,不過根據遊弋的性情倒也還是不一定。
“哥,我還裝蒜問來着,沒給趙哥說手的事兒。”
又是個謹慎的人,今見山笑着看了眼張銳凡,把手機還回去:“嗯,給我發過來。”
“您說遊哥......哎,算了,您不讓問我也不是非。”
張銳凡搗鼓着手機,嘟囔地小聲說:“但是哥,趁心裡還沒那啥,我覺得您還是好好琢磨琢磨。您這麼完美一人什麼樣的不好找,不說别的,就單純跟遊哥說個話都費勁,更别說......”
“東西還是按照往常一樣準備。”今見山看也不看地點了點門,“忙去。”
知道這是不愛聽,張銳凡适時打住:“要不要直接邀請啊?上回剩那麼多全浪費了。”
今見山:“下午打掃的時候讓魯姨他們提一嘴,去不去東西都備着,甯多勿少。”
“成,那您忙,我也忙去了。”
等辦公室的門閉合,今見山看向窗簾中間。透進來的陽光很刺眼,眺望出去能看到很遠處被雪覆蓋的山頂。
看了許久,他起身走到窗邊,将窗簾全部打開。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整個明亮的屋子裡好像全是陽光的味道。
今見山揉着後頸仰頭長舒一口氣,然後走到辦公桌邊,打開張銳凡帶來的袋子。
裡三層外三層包裹的很好,像是生怕他在翻看時被紮傷似的。不過也确實該防護,因為每一片碎玻璃幾乎都是鋒利狀。
透明玻璃杯呈現大v字豁口,上面沾染了星星斑斑的鐵鏽紅,藝術性的豁口甚至像是刻意破壞成這番模樣。
今見山抓着底部拿起來轉着圈細看。
v字一側有一枚非常淡的紅印,上面拓出來的是半個指紋,其餘部分□□涸的血遮蓋。
杯内底部有一個紅圈,像是血被塞入的紙盒吸附,隻留了較幹的邊緣部分。
切割出來的v字碎成了大小不一的五塊,上面沒有多少血。
今見山又拿起白毛巾,黏稠的血液幹涸後将毛巾的幾處粘在一起。
他隻好一點點揭開,微不可察的毛絮在陽光下揚起,沒有血腥味。
今見山盯着想了半天,這才恍然想起,幹了的血不會有明顯的味道。
他仰頭又揉了會兒後頸,使勁閉了下眼睛這才繼續往下揭。全部打開後,他鋪展在掌心上查看每一處血迹。
毛巾吸水質地很好,血液也不會有什麼區别。最深的兩坨暗紅浸透兩面,捏上去很硬,其餘淺的部分基本可以看出傷口的形狀。
可以斷定是按壓止血時留下的印迹,今見山放下毛巾拿起那坨最刺目的紙團。
紙團外面幾層一剝就開,到了最裡面的部分卻粘在一起無法完整撕開。
也确實不需要了,今見山看到了上面沾着的煙蒂和玻璃碎塊,以及周圍擦拭過後留下的大片髒污。
嗓子莫名其妙開始發疼,渾身肌肉都變得尤其沉重,酸脹感贅的人疲累無力至極。
鼻腔裡陡然竄進血腥味,可以确定和面前的香煙紙盒無關,今見山快步走到窗邊按下卡扣。
不該在這時候較勁,今見山捏住褲子使勁搓撚指腹,再搭上時頓了頓,反方向往上擡起。
新鮮空氣湧來,他閉上眼睛,一邊敲擊握着的窗框,一邊和大自然倒換氣息。
今見山想不明白,為什麼沒有第一時間處理傷口。他腦海裡回竄着于曦說過的話,又閃過無數個坐立的身影。
遊弋确實是個内心非常強大的人,可這種評價有一定錯誤。
沒有人生來就是強大的人,一個溫室裡的花朵更不會成為内心強大的人。
後者從來都不是選擇,是無可奈何也是窮途末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