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平安縮在距離我最遠的斜線上，顫顫巍巍問我：“所以你真的不是鬼？”

我一邊給自己包紮一邊回答：“對，我是遊戲NPC，你可以稱呼我為死神。”

青年的神情變幻莫測，最終停留在憐憫上。他欲言又止，含蓄婉轉：“我說那個，孩子啊……”

“中二不是病，但就算是個鬼，咱們也得治。”

一分鐘後，夏平安捂着自己滿頭包，含淚蹲在牆角嗚咽。

“嗚嗚嗚……怎麼這樣對我，我也是一番好心啊。我還沒說你吓我的事情呢。你不知道，當時陰天黑地，妖風陣陣。我剛走到小巷裡，隻聽手機刺啦啦響了兩聲，一回頭背後突然出現了一個白袍飛舞的身影。好懸沒吓出心髒病！”

我心懷愧疚地咽下一口吃的，雖然不知道有點對不起夏平安，但肉包子真香。

“我也不是故意的，你知道《神眷2.0》嗎？”

“廢話，當下最受歡迎的西幻背景全息遊戲，以人類最高科技的AI加百列和路西菲爾作為核心，号稱百分百模拟度，堪稱第二世界！”

他說得眉飛色舞，讓我頗有點不好意思：“過獎了過獎了，其實也沒這麼了不起。”

夏平安翻了個白眼：“我又不是誇你，你激動個什麼。”

“那我給你說一件事，你不要害怕。”

“我可是受過專業訓練的，我絕不會害怕！”

“其實我是《神眷2.0》裡的NPC。”

夏平安：“……”

我：“……”

我們對視良久，他猛地一拍頭，恍然大悟：“看我這腦子，居然把妄想症當鬼了。你是不是剛從精神病院跑出來的啊？小朋友别怕，哥哥帶你回去！”

我嘴角抽搐，默默地給了他一拳。

*

在物理交流法下，夏平安很快冷靜下來。

他捂住腦袋上的包，企圖說服自己：“那你給我示範一下技能？”

我咳嗽一聲，有點不好意思：“我還沒找到系統頁面，不太會使用技能啊。”

“那你講講遊戲的秘密，在哪裡能夠觸發史詩任務？”

“主腦模闆會自動推算，我無法控制固定史詩任務觸發地方。而且我已經流亡很久，不太了解人類世界如今的事情。”

夏平安用詭異的目光盯着我：“那你能做什麼？”

我快速搜索腦海：“……潛伏，僞裝，為人帶來死亡。”

這類技能與模闆無關，死亡生就來便會悄無聲息地來到任何人身前，就算最優秀的戰士都無法發現我的痕迹。

夏平安的表情變得奇妙起來。他似乎不再那麼害怕了，同情地說：“你還真是個中二病啊。”

我與他對視幾秒鐘：“中二病是什麼。”

夏平安：“……”

我：“……”

夏平安：“……”

在仿佛要到世界盡頭的沉默中，人類青年長歎一口氣。

“我信了，雖然你突然出現吓我一跳，雖然你看起來像是剛從家暴現場逃出來，雖然……小弟弟，乖乖聽話，哥哥一會兒帶你去吃冰激淩。”

“冰激淩是什麼？”

“你沒吃過冰激淩？”

他震驚地看着我，讓我總覺得自己點頭會有什麼不妙的事情發生。遲疑中，夏平安仿佛想通了什麼，看向我的眼神變得無比同情。

“你不會真的是從哪家地下室逃出來的吧，你爸媽天天打你罵你不放你出來還非/法/拘/禁的那種。所以腦子不太好吧？”

“……啊？”

我呆呆地看着他，夏平安不知道腦補了什麼，表情一下子變得沉重起來。

“别怕，有什麼事情就告訴我，我幫你報警，對他們處罰教育！”

“處罰教育是什麼？”

“呃。”

夏平安卡了一下：“…就是嚴令禁止他們壓榨你，虐待你，不對你好！”

爸媽等于主腦。

打我罵我等于遊戲劇情。

非法拘禁等于撐船千年連溝通的内存都不給我。

處罰教育等于不用加班！！

我立刻明白，鄭重點頭：“沒錯，和你說的一樣，我遭受了非人的虐待。”

“居然還有這事！”

夏平安花容失色，一個小時後，我左手拿着一個冰激淩，右手被他牽着，站在了一座亮着紅燈的建築門口。

……？

這又是哪裡？

在我的茫然中，夏平安帶着我沖了進去。我還沒看清裡面的情況，他便大喊了一句：“警察叔叔，這裡有人虐待兒童！！”

刷的一聲，在場所有目光投了過來。

我就像是烤架上的魚，頓時有些汗流浃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