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同樣認出了這地方：“這不是我們來時的路嗎？”

“是啊。”

想要查明原因便要往獸潮最嚴重的地方走，騎士長顯然和我想到一起去了。前方的林木愈發茂密幽邃，讓人下不了腳。在艱難跋涉中，草木與土壤的氣息中逐漸混入了異樣。兩個騎士表情嚴肅起來，龍厭惡地皺起眉頭。

“真讨厭。”

我難得贊同了它的想法。地面變得濕潤而腐爛，踩在上面的感覺像是在踩一灘爛泥。那種濃郁的味道刺激着鼻腔，直到掀開那些層層疊疊的藤蔓，安卡一腳踩在了液體裡。

這簡直是一場災難。

我擡起眼睛向遠處望去。高大的樹木紛紛折斷，像垃圾一樣随意扔在地上。大地被鮮血染紅，不少地方堆積着暗色的血水。嗡嗡直叫的蒼蠅享用着這份大餐。各種獸類的屍體堆積在一起，形成了一座小山。

這些屍體似乎死了有一段時間了，散發出濃濃的腐臭味。與空氣中彌漫的鐵鏽味混雜在一起，十分難聞。

蹲坐在屍山上的身影背對着我們，不知在做什麼。聽到聲音，他擡起眼直勾勾盯着我們。血從臉頰上滴落，金晶石的雙眸充滿瘋狂。

這是塞恩——這又不是塞恩。我認識的小狼崽子和便宜信徒差不多大，而對方顯然屬于成年個體。可他身上穿的衣服明明是我出發前特意給他選的，耳朵上的毛被血糊成一團，就連傷疤的形狀都很熟悉。

狼人從喉嚨裡發出威脅的低吼，毫不猶豫地沖向我。

顯然，這不是為了給我一個久别重逢的擁抱。成年獸人的速度幾乎可以稱為可怖，更不用說是狂暴化之後了。他直奔我而來，這份熱情裹滿了劇毒。

我制止了兩個騎士的反擊，平靜地看着塞恩轉瞬沖到我身前。尖銳的手爪直奔我的咽喉。指甲在空中滑過閃白的弧度，這一刻，隻有我和他黏稠渾濁的目光相交——

砰地一聲。

塞恩以更快的速度反方向飛去，他似乎完全沒理解發生了什麼。身體重重地砸在了野獸的屍體中，痙攣似的彈跳了一下。兩位騎士震驚地看着我，龍吓得尾巴都不動了。

我無視了他們的震撼，一步一步走到小狼崽子面前——好吧，現在是一頭大狼了。

我在他身前停步，彎腰拎起他的衣領。狼人的身體因為恐懼而戰栗，眼中倒映着垂落的金發，宛如陽光般燦爛。

我伸出手，擦幹淨了他嘴角剛吐的血。那雙迷茫的眼睛定格在我身上，充滿畏懼與殺意。

兩種想法在其中相互沖撞，全部被我忽略。我捏住他的下巴，迫使對方強行張口，而後将被弄髒的食指塞了進去，壓住了那條柔軟的舌頭。

足以緻命的尖銳犬牙近在咫尺，随時都可以咬下來。但在我的注視下，狼的雙耳向後背去，不敢有一絲動作。

狼是一種等級觀念十分明确的動物，依靠實力決定等級。狼人似乎被打怕了，顯得十分優柔寡斷。可惜在這種情況下，猶豫就是輸家。

我看着他，語氣溫柔。

“你把我的手弄髒了，你應該會負責的吧。”

塞恩瑟縮了一下，最終還是沒咬下來。狼崽子嗚咽兩聲，像真正的狼一樣選擇了臣服。伸出舌頭将我的手指舔幹淨。

粗糙，溫熱，濕潤。仔細清理了他自己制造的麻煩。

我這才松開他，微笑地說了一聲“抱歉”。

塞恩眼中的瘋狂終于消失了。他仰起臉呆呆地看着我，半晌後才張了張口，吐出了生澀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