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父手中的黑色羽毛帶着堕落的氣息。
那是薩麥爾的羽毛,被某位侍奉薩麥爾的基路伯所收集,又越級獻給了雅威。
天父想要放逐不純潔的存在,那顆心髒蠢蠢欲動。
亞舍拉曾經無數次湊在雅威的耳邊說着“你應該愛”,可是雅威隻把天使們當工具,祂縱使對着妻子訴說再多的“我會試着愛他們”,也無法對那些所謂的孩子們産生一點點的感情和情緒。
薩麥爾被雅威所懲罰了,毫無理由的。
……起碼在其餘天使和亞舍拉看來,毫無理由地懲罰。
薩麥爾被雅威所懲罰,這位刑罰的天使長将在自己發明的刑罰裡度過一百年,一百年的時間,不能離開煉獄的監獄,也不能參加會議……即使現在十二位主席的位置之一為薩麥爾所保留着。
不明白為什麼天父為何要賜予薩麥爾如此極端刑罰的加百列來到了亞舍拉面前,為自己的兄弟薩麥爾祈求,亞舍拉從而明白了丈夫雅威的所作所為。
于是亞舍拉和雅威商量,能不能撤銷對薩麥爾的處罰。
當雅威拿出那邊滿是堕落氣息的,屬于薩麥爾的羽毛之時,雅威如此對妻子訴說。
“薩麥爾犯下了愛欲之罪……他的羽毛因此而堕落,他不再純潔。”
可亞舍拉根本不明白,隻是因為薩麥爾愛上了誰,就要懲罰一個服侍了他們,從創世之初就開始服侍他們的孩子……這根本毫無道理。
“這隻是因為愛情……薩麥爾愛上誰,這不是錯誤。”
亞舍拉想要和自己的丈夫講道理,“你與我還是夫妻,難道你與我的愛情是錯誤嗎?你也愛上了我,我也深愛着你……”
“那不同,”天父的聲音淡漠,“薩麥爾的愛超過了他對我們的崇拜和信仰……他的罪孽正是如此而來。”
“太專橫了雅威!”亞舍拉情不自禁如此反駁,“僅僅隻是因為薩麥爾愛他物,超過了對你的信仰,你便如此懲罰那些犯下愛欲之罪的天使……不止是薩麥爾,還有從前那些犯下所謂愛欲之罪的天使,僅僅隻是因為他們可能不再信仰你?他們不是我們的孩子嗎?你難道不愛他們嗎?”
“這算什麼罪孽?!”
亞舍拉看着丈夫冷酷的面孔,難過的神色泛起。
“我們,我和你,還有我們的孩子們,不是一家人嗎……?”
亞舍拉期待地看着天父,她臉上是勉強的笑,“你答應過我會愛他們的。”
“……”
天父隻是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妻子。
雲端的神國,這裡是名為天堂的地方——一切的美好都由此發源。
亞舍拉和雅威久違地呆在了一起,亞舍拉銀白色的睫毛微微垂下,掩蓋了瞳孔之中的光芒,這對夫妻現在面對面着,雅威站在彩色的窗戶前,凝望着那繪畫成了“天父創世”畫面的彩繪玻璃畫。
“……你太溺愛他們了。”
雅威的聲音依舊一如當初般冷淡和空靈,有着好聽聲音的天父微微轉頭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妻子,祂凝望着亞舍拉,像是在控訴妻子,帶着某種怨夫的氣質,“你對他們的愛太多了。”
亞舍拉抿着嘴唇,她久違的沒有一直保持微笑,隻是微微把臉側了過去低下,她的睫毛掩蓋住了瞳孔之中的光,她如溪水般流淌的銀發随着她把手臂放在椅背上的動作而滑落。
毫無疑問。
這對世界上最尊貴的夫妻吵架了。
亞舍拉認為這是她和雅威第一次吵架。
從前的亞舍拉足夠尊重自己的丈夫,雅威也足夠寵愛自己的妻子,但是就是今天,他們為了“天使的愛情”這一件事而吵架了。
“既然如此,一開始就不要賜予他們理智就好了,既然如此,一開始就不要創造他們就好了。”亞舍拉的聲音悶悶的,她把臉頰埋在了自己的手臂之中,“既然如此,說什麼我們是一家人……你為什麼總是心口不一?”
“……我的妻,我的亞舍拉,”天父歎了口氣,“所謂罪孽,并非隻是僅僅愛情這麼簡單,愛欲之罪,是因為他們對所愛的重視超過了對我們的尊重,我曾在創造天使的時候施下了阈值,一旦天使們對于他物的重視超過了對我們的崇拜……那便不是好用的工具了。”
“說到底,你隻是把我們的孩子當工具,僅此而已嗎?”亞舍拉擡起頭看着雅威,她金色的瞳孔直視着丈夫,“我以為你是愛他們的……我以為……”
亞舍拉的聲音越來越小聲,她臉上作出了難過的表情,“為什麼你不能愛我們的孩子呢?”
天父凝望着自己的妻子,穿着白色袍子的身體向前走動,來到亞舍拉的身邊,這位尊貴的,高貴的天父伸出手捧起了妻子的臉龐,“我隻愛你。”
……無法做到。
亞舍拉被雅威捧着臉龐,内心的失敗之感又泛起。
即使身為妻子,身為大地的女神,身為這個世界的創世女神,能夠賜予造物以“自由意志”和“愛”的女神,也無法引出丈夫心中多餘的愛……祂沒有對造物的父子之情,也沒有溫柔和善良,祂專橫霸道,祂和亞舍拉有着本質上的不同。
那頭如溪水般冰涼的發絲穿過雅威纖細白皙的手指,妻子美麗精緻的臉龐被祂捧起,銀白色的睫毛包裹着淡金色的瞳孔,這完美的面龐被祂捧起,睫毛微微顫抖,晶瑩剔透的淚水流下。
素淨的臉龐,流淌的淚水,天父的心髒仿佛被妻子的淚水燙到了。
——模仿的姿态,模仿的感情,心髒在跳動。
無法理解的痛苦确确實實地讓雅威的手指顫抖了起來。
源于妻子記憶之中的“戀人”應該有的姿态指導着祂,于是祂俯下身體,另一隻手擦拭着妻子的臉頰,親吻着她潮濕的眼眸……冰涼的嘴唇親吻上溫熱的眼皮,苦澀和鹹味的淚水被祂全數嘗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