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長算是一言堂,即便為人再荒謬,也是能夠庇佑和處置所有人的。”
“所以你又怎麼知道,選拔隊伍裡勉強自己的人中沒有想要改變大家生存環境的存在呢?即便隻有二十年,那也是一種改變。關于你問我的這種優秀有什麼意義,我想,它的意義就在于這裡吧,你有能力成為改變的伊始,這就足夠了。”幸村的聲音溫柔,回應的也十分認真,但這一字一句卻像刀尖紮在了她的心上,于是聽完後,十一突然笑了。
那是一種苦笑。
她明明有能力改變至少二十年,但她卻把這個機會白白丢棄了,隻因為被憤怒沖昏了頭腦。
她在殺死西塞的那一晚,也殺死了作為西娅的自己,更殺死了無數人的希望,幸村的話讓她突然想起任務中因為意外死在自己懷裡的大哥西甯,他的願望,似乎就是有朝一日能從西塞的統治下将大家解救出來,可自己居然完全忘記了。
還真是罪孽啊。
擡起雙手狠狠拍在自己臉頰上,十一想要清醒一下,這倒把幸村吓了一下,他看到她的臉側很快變得微紅,于是他想起從前輸了比賽就給鐵拳制裁的網球部,心中大抵明白這是一種自我訓誡方式。“過去的事情總是無法改變的,何況你現在已經不在那個世界了,罰過之後就朝前看吧,我想如果是哪個故人在這,一定也想看你從那樣的生活中走出來吧。”
“幸村。”聲音有些悶悶的,十一擡眼看着幸村,眼神突然有些微妙起來。“我想我可能有點明白九條為什麼喜歡你了。”
“……怎麼突然說這個?”就像被突然告白,幸村怔了怔。
“沒什麼。”不再看着幸村,十一從台階上站起來,然後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塵。“好了,故事講完了,幸村要記得忘掉啊。”
“那我是要記得還是忘掉呢?”
“幸村是明知故問。”
“好吧。”跟着站起來後,幸村也整理了下衣擺。“我會慢慢把它忘掉的,十一放心吧。”
“所以幸村還要繼續跑嗎?”看了看手表時間,距離訓練開始還早的很,十一決定順着這條路跑下去,于是她回過頭看着明顯也是出來晨跑的幸村,順嘴一問。
“可以奉陪一下。”微微笑着,幸村跟上了十一率先跑出去的腳步。
這似乎是第一次兩個人一起晨跑,幸村看着身旁呼吸平穩的人,心中感慨她不愧是族内選拔的勝者,十一雖然沒有明說具體的選拔内容,也沒有透露家族賴以為生的家業是什麼,但她純粹強勁的身體素質已經讓他微微收了笑意。
到了高中三年時,網球部的衆人已經都長高了不少,常年的訓練也讓他們的體能得到了顯著的提升,開學前幸村量過身高,如今的他已經長到182,再怎麼也算是個高挑的身形,但與167的九條跑在一起時,卻也沒能超出多少。身高略有差距,跑步卻能同頻,這就足以說明十一的身體素質很好,他明明沒有放慢步伐,她卻有些絲毫不亂的意思。
五公裡跑完後,兩人停在了一處商店街附近,十一從兜裡摸出硬币投進售賣機,兩瓶水很快便掉了下來。“謝謝。”接住被精準丢進手裡的小瓶水,幸村道了一聲謝。
“幸村,你覺得跑步有意思嗎?”擰開瓶蓋抿了一口水,十一随意的問道。
“十一是在想答應中村老師參加田徑的事?”
“嗯,我不太理解這種要有集體榮譽感的事情。”長跑對她來說并不難,獨行慣了的她隻是不太能與中村共情,畢竟她不是那麼在乎集體榮譽的人,所以對于自己被當做勝負關鍵,心中也沒有多大感想。
“怎麼說呢,我理解十一或許并不是習慣于集體生活的人,所以對事情總有些興緻缺缺,但其實大家一同朝着同一個目标前進是件很有趣的事情。”
“我隻是覺得人不應該把希望寄托在外部人身上。”
“十一知道鲶魚效應嗎?”
“那是什麼?”
“三年前我們還在國中的時候,那一年的全國大賽輸給了青學網球部,越前龍馬,就是你學習外旋發球的那個職網新生力,當初就是青學的一條鲶魚。新鮮血液如果足夠強大,是可以驅使原本部内的大家一同進步的,或許中村老師确實有把你當做制勝的關鍵,但其實更多的應該是想讓這樣的你帶動田徑部的其他人一同前進。你知道嗎,身邊有優秀的同伴在,大家是會更有動力和信心訓練的。”
“同伴嗎?”幸村或許是在說自己,但在其他人眼中,九條七緒才是真正的夥伴,就像西塞說的那樣,經由九條的軀體才能接觸這個世界的自己,終究還是不自由的。
“十一,我想你可以在往後的時光慢慢看,總歸時間還很多不是嗎,全國大賽,可不是十天半月就能夠結束的呢。”
“是啊。”扯了扯嘴角,十一轉了下肩頸放松着全身,一時想不明白的事情隻能繼續走下去再看了,反正在與西塞之間的恩怨了結之前她還有些時間。
“時間差不多了,今天的晨跑到此為止吧,我往這邊走,十一往哪邊走?”或許因為碰見了十一,今天的晨練時光顯得特别短暫,明明之前還有些早,現在卻變成了再不回去收拾就會訓練遲到的程度,幸村指了指自己家的方向,詢問過後發現十一與自己竟是同個方向的,于是他笑的更燦爛了。“看來,這世界真的挺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