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懷彥走了,鄭氏派去盯梢的人也回到了正院。
聽下人繪聲繪色将兩人相處的細節描述一番,鄭氏氣得咬緊了後槽牙:“這小蹄子,還真讓他上了心。”
尤嬷嬷垂手立在一旁:“夫人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怎麼辦?你說我該怎麼辦?”鄭氏現在隻覺得一個頭兩個大,氣得将桌上的瓷器掃了一地。
媒人是誠王妃,那個上京城最無法無天的女人,有她參與,這親事就算她不想作數也闆上釘釘了。
更令她瞠目結舌的是,平日裡看起來端方正派的許懷彥竟然會一個女子徇私,不知尋了什麼由頭讓丈夫月底返回上京。
等丈夫一回來,她們母女冷待戚雲晞以及她故意扣着老伯爺留給戚雲晞的資産不給一事可就瞞不下去了。
尤嬷嬷支使丫鬟将滿地的碎瓷片收拾了,親手給鄭氏奉上今春剛到的明前茶:“依老奴看,不管夫人打算怎麼辦,大姑娘那裡得好好談談了。”
說起這個,鄭氏覺得再美味的茶湯都難以下咽。
她也沒有想到一向乖巧的女兒竟然會執拗到這個地步,連大家閨秀的驕傲與體面都不要了,又哭又鬧,非要戚雲晞身敗名裂才肯甘心。
鄭氏沉着臉:“叫人看着大姑娘,沒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許放她出門。”
尤嬷嬷應聲。
氣歸氣,但事情還是得一件件解決,鄭氏讓自己冷靜:“你覺得伯爺這回回來會待多久?”
尤嬷嬷扶鄭氏坐下,給她順氣:“這說不好,一般而言在外地駐防的武官三年回來一趟,待三個月;伯爺是前年中秋後走的,這算是提前回來,不知會不會按照慣例。但不論如何,這親事恐怕會很快,夫人得早做打算了。”
鄭氏忍不住發脾氣:“殺千刀的,早不回來晚不回來,偏偏這個時候才回來。”
“夫人慎言,可不能讓伯爺聽見,雖說姑娘和公子都大了,夫人切不可掉以輕心,那邊地的奴婢才生了個小的,雖說不至于威脅到公子的地位,但娘倆天天在伯爺身邊纏着繞着,日子久了難保不會偏心。”
鄭氏冷哼:“他敢。”
邊地荒涼,她才不想去那邊吹風咽沙,是她施舍那個奴婢的。
尤嬷嬷笑:“夫人莫說氣話。”
鄭氏飲了一口茶湯,感慨:“就是覺得寒心,成親十多年,老爺子将半數家産留給了戚雲晞他一個字都不和我說。”
“伯爺孝順,老伯爺發話,伯爺也有不得已。”
“你就别替他說好話了,”鄭氏喃喃,“他就是個憨的。”
好哄也好騙,可一旦真發起火來,就完全不管後果。
伯府人多,花銷比戚雲晞一個孤女不知大多少,她勸丈夫将老爺子給戚雲晞的财産留下一部分,但丈夫認死理不肯。
她隻好在丈夫離開前百般保證,她會教戚雲晞管理田莊與鋪子。
等丈夫一走,她就威逼利誘說服了管事,另做了一本賬,每月給戚雲晞二十兩,将那些田莊與鋪子的盈利全算成了自己的私房錢,三年下來收益十分客觀。
可惜這個計劃才實施了才一年半。
鄭氏心疼那一大筆田産鋪子的收益:“這回真的要還回去了。”
事已至此,尤嬷嬷隻能安慰鄭氏:“那些都是小利,您的福氣在後頭呢。”
鄭氏無奈,什麼福氣不服氣,那樣大一筆錢呢。
*
第二日,誠王妃帶着庚帖進了伯府。
要是換個媒人,鄭氏還能使使絆子,誠王妃地位高,人又強勢,根本不管什麼規矩體面,她鬥不過。
尤嬷嬷勸她,戚雲晞沒有别的親人,等她嫁了高門肯定也還要與伯府走動,将來還能反過來提攜窦寶珠。
鄭氏也就想通了,于是一改之前的态度,對誠王妃的到來表現得周到又殷勤,仿佛她真的是個愛護外甥女的舅母。
但當提到侯府希望一個月内成親時,鄭氏還是驚到了:“這麼急!”
誠王妃見鄭氏識趣,也就耐心給她解釋:“也是趕巧了,懷彥有差事在身,也就下月初清閑些,聽說伯爺會在月底回來述職,就想着趁人齊熱熱鬧鬧将婚事辦了。”
鄭氏認命般點頭。
她現在最大的困難不在于戚雲晞的婚事,而在怎樣順理成章在丈夫面前将薄待戚雲晞的事情圓過去。
彼此都願意早些促成這樁親事,剩下的事情就簡單了。
老夫人在許懷彥一年多前回到上京時就開始琢磨為他籌備婚禮,侯府早就萬事預備妥當,鄭氏有待字閨中的女兒,該準備的也早有章程。
從訂下親事後,緻思堂裡進了工匠,開始重新粉刷,為迎接新人做準備。到了三月初八晚上,許懷彥與穆宣同交接好去平城的事,準備第二日出門。
重新翻閱卷宗時,佟寒從外面進來了,喊了聲世子,開始彙報上巳那日許懷彥中藥的事。
“屬下找了回安堂和太醫署的人打聽了,倒是有些頭緒。”
許懷彥頓住動作,看向佟寒。
佟寒知道這是讓他細說。
“回安堂和太醫署都問過了,都沒有聽說過還有這樣奇特的春.藥,隻杜太醫在一本古書上見過一段記載,說有一種名為喚情香的春.藥,無色無味不易察覺,隐約有淡淡栀子,初中時沒有症狀,一旦與花香相融就會令人産生幻覺,進而失去理智。”
至于失去理智後會做什麼,佟寒覺得不用他解釋了。
世子心性堅定,若不是實在控制不住,也不會越了雷池,也就不會有這一樁婚事。
許懷彥鋒利的目光射過來:“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