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計在他的示意下忙了起來，楊掌櫃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嘴上不住地說着奉承柳沁的話。

當鋪裡響起了噼裡啪啦的算盤聲響，柳沁默不作聲地抿了口掌櫃端上來的茶。瑪瑙珠寶，玉石珍珠，被夥計們一件一件從紅檀木箱子裡取出，柳沁眯着眼看着那一把又一把的首飾，偶爾會被寶石的光芒閃到雙眼。

花了些時間，掌櫃的終于給了她一張長長的清單。

“柳小姐看看，東西繁多，可要好好檢查。”

掌櫃笑容滿面，他内心笃定柳沁不會仔細看這清單，卻沒曾想柳沁來來回回掃了好幾遍。

“楊掌櫃做事向來仔細，我自然是放心的。”

聽到這句話的掌櫃連連點頭，心裡的大石頭落地，果然這個草包不過是假模假樣在這吓唬他。

他眼底是藏不住地喜悅，口中說着邀功的話，“柳小姐的事，我自當盡心盡力。”

卻見柳沁忽然眉頭一蹙，聲音不大也不小，卻剛好能讓屋裡的所有人聽見，“隻是這裡掌櫃的少算了珠玉钗三支，藍玉珊瑚簪一支，紅瑪瑙手钏一副，翠玉珍珠耳墜一對，金簪一支……”

這時屋裡還有不少典當的百姓，聞言都支着耳朵瞪大了眼看熱鬧。

柳沁起身，她看向掌櫃，将單子放在男人眼前，“除了我剛剛說的這些，掌櫃給我的賬單總價少了一百五十二兩七錢，莫不是東西太多，疏忽了？”

此話一出，整個當鋪陷入沉默，衆人臉上皆是震驚，尤其是楊掌櫃，嘴巴微張，似是沒想到會是如此走向。

“這……”他尴尬地笑了笑，“許是夥計的糊塗，一時漏算，我這就親自再給柳小姐清點一遍。”

掌櫃這次沒敢糊弄她，柳沁心中輕嗤，原身這些年不知被人坑去多少銀子。

正當柳沁拿了錢打算走人之際，掌櫃卻突然出聲叫住柳沁，拿着支金簪跑來。

楊掌櫃用手指了指簪身上的三條細小卻清晰的刻印，“此乃皇室印記，我們這種小店收不了，貴重之物，還是請柳小姐自行保管吧。”

“皇室印記？”柳沁有些疑惑，不過轉念一想，早些年柳江生意做得大，說不準是哪個大人物贈予的。

簪子攤在掌心，簪身摸着并不光滑，作為皇室之物未免過于醜陋了。柳沁看不出是什麼樣式，她向來對這些不在乎，隻是拿在手中過于惹眼，便随手将其插入發髻中。

半個時辰後，去書坊的馬車上，柳沁懷裡抱着一堆銀兩。

坐在錢堆裡原來是這種感覺……她深吸一口氣。

她看着手中的銀票，雖然數目不小，但和五千兩銀子相比，這些就有點不夠看了。她輕輕呼了口氣，心知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在心底規劃起來。

思緒有些繁雜，她撩起車簾想透口氣，卻見街邊店鋪熱熱鬧鬧的，各家夥計站在街邊吆喝着招客，手上還抱着一疊疊書冊。

“百日沖刺押題卷！狀元探花攜手編寫，圓你三年科舉夢！”

“買教輔，選忠良，随書附贈獨家科舉秘籍！花小錢辦大事！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

店鋪裡人頭攢動，好生熱鬧，生意竟堪比酒樓，柳沁心中微動。

興許經營書坊，确實是個可行之道。

早年柳江便是靠經營書坊起家的，那會兒正碰上科舉改革，柳江抓住了賣教輔材料的商機，大賺一筆，随後又借着書坊這第一桶金，在其他領域投資，賺了不少錢，幾年間就成了京城有名的富商。

而後京城中其他書坊也想分一杯羹，紛紛加入了賣教輔這個賽道，想要分一杯羹。

卷價格卷創新卷質量，一番競争下，柳家書坊便失了龍頭地位。柳江雖然成了富商，但骨子裡還是目光短淺之輩，他雖一路踩着狗屎運過上了富足的生活，可對經商之道終究一竅不通。

至此，柳家書坊是徹底沒落了。

柳沁看着已經掉漆開裂的書坊牌匾，歎了口氣，随即她擺了擺手，讓翠微帶着錢财跟着車夫先回府，她想一個人逛一逛。

昔日生意火熱的書坊此時冷冷清清，隻剩個管事正在打盹。店面看起來灰撲撲地似是蒙了幾層灰，丹紅的柱子此刻早就布滿了劃痕，東缺一塊皮，西掉一塊漆的，上面還歪歪扭扭地寫着字，不知道是哪家小孩的手筆。

書坊的大部分書架上都疊着滞銷的教輔，柳沁一目十行掃過去，終于在一個小角落裡發現了自己要找的東西。

她三步并作兩步走過去，書櫃上歪歪扭扭地放着一些話本。

“《金玉緣》……《春意濃》……”柳沁念着書名，随手翻了翻，“名字倒還挺文藝的。”

不過這話本的紙摸着很粗糙，印刷也有些糊。再加上古人表達情緒總是含蓄内斂，遣詞造句文鄒鄒的，看得柳沁有些頭疼。

柳沁嘟囔着又往下翻了幾頁，“太文雅了，話本就應該通俗易懂才對。”

怪不得路上都沒見有書坊主推話本的，人們看話本不過是空閑時間的消遣，若是用語太高雅，普通百姓會看不懂。百姓喜聞樂見的作品，才算得上好作品。

言情話本無非是些癡男怨女，老祖宗倒也愛看些宮廷侯爵的狗血愛情故事，柳沁越看越覺得她寫書賺錢這個路子可行。

狗血愛情故事，這她太熟了！

其他書坊都在卷教輔，她這時奮起直追怕是也趕不上，不如幹回自己的老本行。

這樣想着柳沁往懷裡揣了好幾本書，正打算帶回府找找靈感，可剛踏出書坊大門，她就被一雙手拉到一旁。

“喲，小娘子怎麼一個人在這裡閑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