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切恢複原樣,楊含英輕敲檀木桌,整個人安靜下來。
她沒有表情,整個人寫滿端莊婉約,自帶江南水鄉的柔情,與她本人變換無常的、火一般熱烈的性格完全不符合。
任誰看了,都覺得這是個需要憐惜的女人,誰能察出她的偏執與瘋狂。
可她在某一方面,意外堅強,堅強得令人難以置信,根本沒有讓人有機會去寵溺她。
李香度從角落裡投出視線,她突然想起曾經探入的夢了,在夢裡,她隻是個缺愛的、嘴硬的人。
回憶裡,那片刻夢,楊含英抱着她,似乎将她視為可以相信的人,哭泣不已,訴盡苦楚。
“你知道我是誰嗎?我不是楊含英,楊含英是楊家太太取給她沒見過面的,受盡委屈的女兒的,希望她以後能夠有英雄氣,能夠不怕一切磨難。”
“可是,我不是她女兒,我是地獄爬上來的惡鬼,你知道嗎,她見我的第一面,是不可置信,這居然是我的女兒,一個瘸子?”
“她以為她藏的非常好,可是,她的眼神我擋不住,惋惜、憤怒、懊悔,唯獨沒有憐惜,哪怕她早已淚流滿面,卻依舊失真。”
“沒有她的愛,我隻能披假皮每天說服自己回到家裡,可是,我的心裡好像空了洞,又一次一次被人潑了水。”
“所以,我還是那個在青樓裡待過的人,怎麼會是高貴的楊家小姐。我是青燕,要騰飛的燕,青樓裡的名角”
“我以前是一個風塵女子,隻有青樓是好去處,笑笑給個一晚便能過上一段好日子,可惜日子不長久,等我老了,便是老骨頭一堆,被哪個好心人葬在山坡頭,若是有人知道我的事迹,還會說奴顔媚骨,何不從良呢?哈哈哈,指不定又一個更好的去處。”
“哪裡來的好出處?成為這樣子的人,生路路途迢迢,永無終期。可不是我自己甘願下賤,我哪裡有選擇的餘地。”
李香度清楚地記得楊含英自嘲諷道:“我從10歲開始生活在青樓裡,人命如草芥,偏偏我未曾謀面的爹娘,給我生了一張勾人心魄的臉,走到哪裡勾到哪裡,是個床邸大賣的命。”
“後來我不願意接客了,我甯願劃了我的臉都不願意,自尊?氣節?那是什麼玩意兒,一個麥餅都無法換回來的東西,我怎麼會是突然覺醒?”
“我隻是遇見了命定之人,周郎,周郎是誰,我的愛人啊?他喜歡我,他說等他成名願意擡我進門。我多高興啊,所以我願意劃傷我的臉。”
她突然轟地一聲,将桌子上的東西都扒拉下來,水壺,青花杯子碎成一片一片。
“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麼戲子也有感情,在男人堆裡玩樂,我應該看透啊,可我的周郎他不一樣,他長的非常好看,一張俊臉、一張深情的嘴,所以我願意”
她的語氣得意,眼裡流轉愛意。
“我咬傷了幾個客人,樓裡看我反骨,就打斷了我的腿,反正這樣床上也能用,還能滿足某寫特别客人的愛好,我絕望啊,痛苦的恨不得世界上除了我的周郎都死掉。我的周郎為什麼不來救我。”
楊含英突然把臉湊了過來,幾乎是面貼面,不帶感情,“因為他是騙子,他早就有娘子了,他和其他男人都一樣貪圖我的□□,不理會我的靈魂。”
“所以,在楊家找回來後,我利用楊家的勢力,暗自将他剁碎了,熬了一鍋香濃的骨頭湯,我一半,我養的狗一半,沒辦法,他長太多肉了,我吃不完。”她陰森森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