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綿細雨未有盡時,周梓瑜垂眼吃茶,周梓玥纏着莊氏講昨夜夢見的稀奇事:“娘,我昨日夜裡夢見佛祖,佛祖給了我一顆菩提子,後來菩提子鑽到我身子裡,金光燦燦的,佛祖笑了兩聲,說我與它有緣。”
:“娘,我想去懷恩寺上柱香,可好?”
莊氏思索片刻,笑道:“天飄着雨呢,你改日再去不遲呀?”
周梓玥挨着莊氏坐下,:“就是要下雨去,才顯得心誠呢!”
莊氏拂過梓玥鬓發,目中溫和:“話是如此說說,可……”
她又瞧眼端坐着的周梓瑜,梓瑜随即起身,:“娘放心,我會照看好妹妹的。”
懷恩寺的百步階梯,登上去是要費一翻力氣的,她不擔心梓玥,反而更擔心梓瑜。
周梓玥也站起身:“娘放心,我們會彼此照看的。”
:“我們午後就回來,絕不會晚回的。”
莊氏歎一聲,難得梓瑜也想出門走走,她便點了頭,吩咐管事準備車馬。
周梓玥揪晃莊氏的衣袖撒嬌:“娘真好。”
莊氏嘴角一笑,:“不許貪玩。”
出了院子,坐車出後宅,周梓瑜也松了口氣,轉頭問:“怎麼非急這一天?”
周梓玥從香袋中摸出一個黑舍利,虔誠地捧在手心,:“我晨間醒來,枕頭下就見一顆舍利子,不去上香,我心裡靜不下來。”
周梓瑜不信這些,目光落在妹妹手心中點有黑點的白菩提子上,:“當真不是你自己放的?”
周梓玥昨夜特意不叫人值夜,待夜深,她悄悄下床去梳妝邊上幾個首飾飾櫃翻尋手串。
有一回她正好看見青竹整理櫃裡的首飾,隻是青竹背着身,具體瞧不見是被放在了哪裡,于是就順着櫃子搜找。
又怕動靜太大,蠟燭都不敢放太高,輕手輕腳地一個盒子一盒拿出來看,翻到中間時,便找到了這一盒放在最裡面的菩提手串。
一共有兩串,周梓玥沒多想,拿出一串有剪子夾斷,取下一顆後又打個節放回原位。
那是雨聲陣陣,忽得還吹進一陣涼風,滅了蠟燭,她隻得又端着燭台,摸黑走回床上。
周梓玥挑起眉,語氣笃定:“真是我早起在軟枕下摸到的!”
車停,又換了一輛大的,彩雲與容安都各自坐在主子身邊。
:“真不是為了玩?”
:“不是,哥哥怎會如此想呢。”
再問下去,她不一定能編的出來,周梓瑜何時這樣嚴謹了!
周梓玥岔開話題,眯眼問:“哥哥該不會不願陪我吧?”
面對質疑最好的辦法就是轉移問題,周梓瑜果然擺手解釋,:“我并非是這個意思,隻是覺着有些奇怪。”
周梓玥淺笑:“世間怪異之事多着呢,難不成,都能揪出底?”
比如昨夜忽至的大雨到現在都還蒙蒙飄着。
周梓瑜垂眸不言,容安驚詫地望向彩雲。
他還是頭一次見少爺無話可說呢……
三姑娘果真不一般。
車外雖下着雨,但街市繁榮依舊,吆喝聲此起彼伏。
周梓玥注意力轉落到梓瑜身邊的小厮上,:“你是叫容安吧?”
彩雲、周梓瑜都一齊看向周梓玥,目帶詫異,又望向容安。
容安垂着眼,點頭:“是,奴才是叫是容安。”
周梓玥輕笑,:“你别怕,我就和你說幾句話。”
容安寒寒毛都豎了起來,話聽着是在溫柔不過,但總感覺寒森森的。
:“你在國子監陪哥哥伴讀,閑暇都做什麼?”
:“發呆……或是上街逛一圈。”
上街就就好辦了。
周梓玥接着道:“隻是上街?不買點小食?”
自然是要賣的,不過少爺不吃,所以隻買自己的。
:“買的。”
:“那你自然知道那家鋪子的點心、餐食可口吧?”
:“大緻清楚。”
周梓玥展顔笑,:“那後日回國子監,每至午飯與晚飯,你就到外面買幾樣可口的、衛生的菜食帶回去,給哥哥下飯吃。”
容安心裡苦,别說晚飯了,少爺午飯都隻吃幾口饅頭,哪裡會吃飯!
周梓瑜輕咳一聲,:“按三姑娘說的辦。”
容安詫異擡眼,滿臉的不敢相信,望向周子瑜。
該不會,少爺真有什麼把柄被三姑娘抓到了吧!
彩雲也默默想,少爺怕是真把姑娘得罪狠了。
:“另外,你還得督促哥哥活動身子,最多一個時辰就提醒哥哥起來走動。”
:“按三姑娘說的辦。”
:“是。”
路過一處,正吆喝着賣木偶、陶瓷的攤位,周梓玥叫停了馬車。
彩雲問:“姑娘要賣什麼物件?”
周梓玥微微将窗簾撩開一條縫,目光順着掃過攤位上的三排人偶,落在一個簪花的男木偶上。
她指給彩雲,:“就要那個。”随後拿出錢袋,挑了串銀錢給彩雲。
彩雲一眼就抓準了簪花木偶,笑答一聲诶,就拿起車上的散,撩開簾子下車。
周梓瑜眯眼瞧了一會兒,問:“妹妹賣木偶做什麼?”
周梓玥側頭,眼中似水滴般清透,:“有用。”
片刻,彩雲回到車上,将木偶拿出:“姑娘,木偶。”
周梓玥對着木偶意味深長地笑起。
周梓瑜:“……”
*
到了懷恩寺,百步階梯下,雨卻又見停了,烏壓壓的墨雲散去,露出一顆暖洋洋的太陽。
彩雲:“這天真是太怪了!”
周梓玥仰臉看着天,眼底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