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梓玥輕笑一聲,釋然了許多,有些事她不得不做,她不想看着家人重蹈覆轍,因此,即便是虛情假意的事,為了家人,她都必須要做,即使是辜負他人的心意,事情完成,她也必須快刀斬亂麻。
她是要救家人,但她的未來,也不就這這般糊裡糊塗的展開。
彩雲倒吸一口涼氣,伸頭問:“姑娘該不會是覺着習武就心不善了吧?”
手腕間的藥膏幾句話的功夫便幹了,周梓玥搖頭:“到沒有這麼想過。”
彩雲:“姑娘放心吧,習武的人也分好壞,像姑娘就屬于懲奸除惡的女俠,和那些仗着有武藝就橫行霸道的人一點也不一樣。”
周梓玥哼的笑出來,露出八顆皓齒:“說得對。”
雖然她也仗着武藝就橫行霸道過,不過純屬是陸楓源該揍,若不是為了不暴露身份,她非常想青天白日的時候,痛痛快快的揍陸楓源一頓。
彩雲端過扇涼的搖頭,又歎了一口氣:“就是學武太辛苦了,姑娘身上就沒有無傷的一天。”
周梓玥接過盛起一勺,:“不受傷,如何知道何時防守、何時進攻呢?”
彩雲嘟嘴,:“姑娘,什麼時候才能無人傷得了你的呀?”
周梓玥:“······”
:“就像冷玉那樣,誰都比不過她。”
:“這個,興許還有一段時間。”
:“很長一段。”
:“······我相信姑娘,一定能夠做到的!”
*
桐廬書院學舍。
必安有重新點上跟蠟燭,瞟一眼奮筆疾書地少爺,又将嘴閉嚴實,到一旁研墨。
從醫館回到學舍,鄭鶴遙如木胎泥俑般的地呆坐至天邊暗沉。
必安從食堂取來的三菜一湯放涼了,都未被動一筷。
必安不敢勸,少爺被周姑娘拒了,當時他是真想順着地上裂開的縫鑽進去,隻當沒聽到周姑娘與少爺間說得話,什麼都不知道。
但他沒這個能力,站在一旁恨不得化成空氣。
鄭鶴遙坐至天暗,才轉了轉眼珠,呼出口悶氣,說要吃蝦肉馄饨。
蝦肉馄饨,是他與表妹最喜愛的。
吃過馄饨,鄭鶴遙便翻開書卷抄寫,背誦,比曾經有過之而無不及,直至當下。
蠟燭添了一根又一根,屋裡的炭盆也再新添了一回碳,必安還泡了杯濃茶,端至案桌。
時辰漸晚,必安幾次想開口勸,又咽回了肚子裡,直至忍住泛困,才道:“少爺,明日一早還有早課呢。”
鄭鶴遙提筆的手一停,緩緩擡起眼,眸底印入燭光。
明日還有早課……
:“去取熱水吧。”
早課,再不能遲了!
榆表哥能做到的,他也要做到。
然而洗漱過後,躺上床,鄭鶴遙卻毫無睡意。
腦海裡,一幕一幕地回憶着年少時與梓玥一起玩樂的場景。
那時,家裡人的都說,他這般喜歡梓玥,以後娶她作妻子如何?
可長大了,表妹卻不願了。
鄭鶴遙又回想起今日街上的種種,字字錐心。
隻要閉上眼,鄭鶴遙眼前就浮現出梓玥在風中送來的涼涼話語,甚至沒有一絲遲疑地就說不願與從未二字。
一絲猶豫都沒有,直言拒絕,不帶一點緩和的餘地。
他依舊是他,但梓玥卻不是從前的表妹。
否則,梓玥不會學醫、制香、飽讀詩書。
梓玥口中所說的,所隔甚遠,倘若表妹是男兒生,興許便已建功立業,名揚四海了。
并非是梓玥配不上他,而是他遠遠配不上梓玥……
是他配不上梓玥!
黑暗中,鄭鶴遙擡手抹去臉頰上的淚痕,卻還是未來得及,淚珠已落入耳朵裡,冰冰涼涼的。
一顆順着面頰滑入唇間,都說眼淚是鹹得,可在他口中則成了由苦及澀,恍若一場騙局。
直後半夜,隐隐約地,煙霧缭繞間,鄭鶴遙仿佛又見到了梓玥。
正當他想上前時,表妹身後突然多了個人,那人為梓玥撐傘,一路無言。
他跟在後面,那人突然轉過來,正是那日抱梓玥的男子!
而後大雨傾盆,梓玥和那為男子都不在了,他望見自己被暴雨沖打。
整個夢裡,隻有他和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