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酥酥點頭,随即又搖了搖頭:“這隻是我們那個時代較為流行的說法,除此之外還有别的說法。”
“但你心中其實還是更贊同這個觀點的對不對?”施夷芳追問道。
要不然怎麼可能會把象棋作為禮物送給他呢?
陳酥酥沒有回答,她低下頭無聲地擺弄着書頁的一角,算是默認了。
“在玩象棋的時候,我也會有一種想赢的沖動,而當真正在棋盤下移動第一步時,就注定了這場戰争必須進行下去,直至分出輸赢。”施夷芳說罷,在棋盤上移動了第一步。
聞聲擡頭,施夷芳面前的桌子上已将棋子擺好,朝着她的黑方棋子中,最右邊的“卒”已向前一格。
就像下棋一樣,雙方都想赢,但二者之中永遠隻能有一個赢家。自第一步移動後,二者争霸,即為定局。
“在那種情形下,戰争是被迫的,但也是必需的。”陳酥酥移動了“炮”,又望着棋盤愣愣發呆,“沒有人會喜歡戰争,可畢竟一山不容二虎。”
施夷芳又移動了另一個棋子,深情地看着棋盤:“你看看這棋盤,你覺得,他們最想守護的是什麼呢?”
陳酥酥一愣,繼而也順着她的目光看向棋盤,她不知道施夷芳的言外之意,但對方既然這麼說了,那就肯定有非同一般的意義。
她的直覺告訴她,這對她很重要。
可她在棋盤上找來找去,也沒能找出個所以然來。
“這是戰場啊,最想守護的東西怎麼可能會被他們帶上戰場呢?”施夷芳落寞地笑了笑,回憶如流水般湧入她的大腦,但被她努力壓了下去,“你該走下一步了。”
施夷芳一語沖淡了陳酥酥心中的苦悶。
是啊,這麼重要的東西怎麼可能會被帶上戰場呢?
西楚霸王敗給漢王,他心中自然是意難平。
可即便他心中再如何意難平,他也終會接受的。戰争本就有勝有敗。
将中國象棋贈予項羽,是希望他能理解雙方戰時的無奈,放下對那場戰争的執念。
但在發覺對方并未對此有過深的執念後,陳酥酥便總隐隐約約地覺得自己思路不對,遺忘了很重要的東西,可究竟是什麼,她始終想不明白。
直至聽了施夷芳的一番話。
不在戰場上,那自然是在其他地方了。
身後的萬家燈火、江東的父老鄉親,以及追随他的弟兄們。
古來征戰,或戰死沙場,或君臨天下。
項羽此番征戰敗局已定,而他的身後卻有着無數支持他帝王偉業的人們。
眼見大勢已去,他心中挂念着自己無法面對的一衆江東父老,内心悲恨卻又毫無回天之力。
他雖有機會重返江東,日後東山再起,但他心中無顔面對江東父老,毅然自刎于烏江河畔。
原來,他真正執着的,是沒能成為他身後人們的驕傲。
“謝謝你,我想我知道該怎麼做了。”陳酥酥嘴角上揚,露出動人的笑容,心中的陰霾頓時煙消雲散。
“不客氣。”
說罷,二人繼續了棋盤上的對弈。
窗外秋風瑟瑟,不時鑽進敞開的窗子,迫不及待的将花香分享與屋内,沁人心田。
與此同時,溫柔的風兒也不吝地将花香帶給院内衆人。
一碗黃酒剛剛下肚,溫熱的酒香味還在口中殘存,帶來絲絲暖意。
恰逢花香飄來,他動情地嗅了嗅:“本王記得,故鄉的花也是這般味道。”
趙銘安默默地點了點頭,重新為項羽的碗斟滿酒。
指尖微動,棋盤上的“馬”向右前方走去。
短短半天時間,他們已在屋内下了數盤棋。
按照陳酥酥所教的玩法,加上這大半天時間短鑽研,他們已經能玩出個所以然來了。
項羽端起碗,呷了一口,安靜的分析着棋盤上的戰況。
趙銘安是他無數個兄弟中較為聰明的那類人,無論是兵法還是謀略,他總能在更短的時間内學會。
象棋也不例外。
陳酥酥的講解項羽隻聽明白了個大概,多虧了趙銘安,這大半天的功夫,他一直在悉心的指導着自己。
為了不讓自己的好兄弟失望,他也耐心地聽着。
他是一個好兄弟,也是一個棋盤上優秀的對手,雖然偶爾他也會放放水,但更多的時候,項羽更喜歡全力以赴的對局。
就像三千年前的那場戰鬥一樣。
項羽明白陳酥酥送自己象棋的意義,他心中也早就放下了那場輸赢。
是輸是赢并不重要,隻不過世界需要一個勝利者,一個帝王。
倘是非要說出對那場戰争的感想,大概還是“遺憾”二字最為恰當。
遺憾沒能成就帝業,遺憾沒能凱旋而歸,遺憾沒能娶得美人回,遺憾沒能昭告江東父老,遺憾……
但遺憾歸遺憾,一切終究被曆史的煙雲淹沒,他也渴望着,重現一場全力以赴的對決,屆時得勝而歸,以填補心中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