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是“7”和“10”。
很遺憾,聞無眠并沒有選擇5以下的小數。她當時猜測這可能是某種卡牌遊戲或湊數排列,所以選擇了最穩妥的方法,即貼着對方的選擇選數。
這樣無論是加減乘除,排列比大小,拆合數,21點等等,雖然沒有太大的赢面,但能保證絕不會和對方相差太多。
在随機選擇數字環節,一般人通常會去掉位置最特别的一頭一尾,再選“5”以上“10”以下的大數。因為比起排在前面的小數,在後的大數更能有安全感。數字“8”和“9”被提前選走,就應證了這一點。
奇怪的是,『忏悔』方竟然也有選數環節。
自己選數是為了『審判』,那對方是為了什麼?逃避『審判』、抵消毒素概率,還是自己會成為下一輪的『忏悔』玩家?
修長的手指正要在顯示屏按下“接通”鍵,對方忽冷不丁挂斷。幾秒過後,又重新打了進來。
“喂——?”如果不是設備原因,這類經常性挂斷重播的人在生活中往往缺乏耐心。聞無眠試探性地開口。
“你好。”對面的聲音像一柄锉刀剮蹭耳膜,嘶啞得過分。她推測他有長期抽煙酗酒的惡習。
“規則不讓我和你閑談無關的話題。我就直接開始了。”
“好。”
聞無眠正想着如果對方完全無罪,自己該如何選擇毒素,70%也是一個相當大的緻死概率。思緒萬千,對方的開場白卻石破天驚——
“我叫陶明,是個殺/人犯。迄今為止已經殺了九十八個人。最後兩個死亡名額……留給我和你。”
“……”
“如你所見,九十八條人命,我沒辦法在半小時内說完。所以,就給你分享幾個我的得意之作吧。”
将殺/人說成“得意之作”,陶明的瘋癫程度可想而知。
“殺/人,聽着簡單。背後涉及一系列跟蹤與反跟蹤,偵查與反偵查,往往一件“滿意的作品”需要耗費數月甚至數年才能被制作出來。美妙與危機并存,才是當之無愧的藝術……說起來,1号,你知道藝術的最高境界是什麼嗎?”
陶明不知道她的姓名,按『先手玩家』的刻闆印象稱她為1号,也沒什麼問題。
按正常人的想法,多半是“寫意”或“天人合一”之類的字眼。聞無眠歪歪頭,看了一眼邊上的屍體:
“随機。”
“沒錯!就是随機!”陶明興奮起來,嗓子像個破漏的風箱,“1号你也很有藝術天分嘛!”
“過獎。”
“因為我殺/人完全随機,想不想殺/人、想讓對方怎麼死,全在一念之間。大多數情況下,我連殺死那人的姓名都不知道。可能隻是跟他在等同一班地鐵、過同一條馬路、坐同一部電梯。即使警/察調查,也不可能懷疑到我頭上。”
“……”
“第一個死在我手裡的是一個四歲的小孩。”陶明低低笑着,“當時S市正遇上拆遷潮,我家對面就是一片廢棄工地。每天回家路上,都能看見一群小孩在工地一樓踢足球。”
“小孩的笑聲又尖銳又難聽。當時我就在想,要是能讓他們永遠閉嘴就好了。”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我先被吓了一跳。接着又覺得十分合理。吵到我的小孩、難道不該死嗎?是他們犯錯在先啊!”
“我登上廢棄工地的三樓查看。發現那上面有很多被薄木闆草草蓋起來的大洞,稍有不慎就會一腳踩空掉下一樓。”
“一樓是堅硬的水泥地,還有很多豎起的鋼筋。十幾米的高度,想摔死一個小孩,足夠了。”
“其中一個小孩剛好跟我住一個小區。我故意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告訴他廢棄工地踢球可以,但絕對不能上去三樓。那可是很危險的地方呢。”
“說完這句話,我心滿意足地回到家裡,還開了瓶香槟。果不其然,當天晚上救護車就來接人了。四歲的小孩從高處墜落,被鋼筋貫穿身體,當場死亡。那群小孩再沒有在我面前成群出現過,轉學的轉學、搬家的搬家。據說其中幾個還患上了嚴重的心理疾病,把全家上下折騰得一團糟——這就是得罪我的下場。”
“……”聞無眠懂了。對于人來說,越是被禁止的行為,越容易引起叛逆心理。假如陶明不說三樓危險,孩子們可能根本不想上去三樓。然而一旦發出明确禁令,孩童先天旺盛的好奇心就無法克制了,最終釀成意外。
哪怕後續調查到他身上,“三樓很危險”也隻是一句客觀事實,根本不構成犯罪。他甚至還會被當做提醒小孩注意安全的好心路人。
“就這樣,我用類似的手法殺了一連串人。之後我玩膩了,決定來點更有意思的。”需要『忏悔』的陶明非但沒有絲毫悔過,反而越說越激動,簡直像個在擅長領域侃侃而談的專家。
“我把目光轉向一個在網上發帖求助的中學生。據他所說,從他進了這個學校起,就是全校的霸/淩對象。這種事很奇怪。想想就知道發帖人肯定隐藏了一些對自己不利的事實,否則大家為什麼不欺負别人唯獨欺負他?肯定是他有問題。”
“表面上,我是他的熱心網友。陪他聊各種幼稚又老掉牙的東西。什麼心理創傷、原生家庭……背地裡偷偷給他準備了很多段影片。那些影片的内容清一色積極向上,但每一幕的最後一幀全部被我換成血/腥/暴/力的圖片。人的肉眼無法捕捉,卻能潛移默化地留在潛意識裡。”
“青春期的中學生,本來就是極度情緒化的動物。我陪他看了半年多精心準備的‘電影’,終于等到他在某天失去理智、覺醒了早就刻在潛意識裡的犯罪意識。”
“他一刀捅死了其中一個長期欺負他的人,對方當場死亡。大概知道殺了人無法挽回,所以在警/察來之前就錄好遺言,從樓頂一躍而下。”
“這兩個人都是獨生子。他們爹媽把人生翻盤的希望全寄托在他們身上。現在兒子死了,爹媽也活不下去了。死的、瘋的,前前後後加起來足有七八個。1号你說,能在千裡之外讓那麼多人因自己失去生命,難道不算完美的藝術嗎?”
沒拿到0%毒素的難題迎刃而解,因為陶明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變/态和反社會人士。
“一直殺人也很無聊。我打算殺滿九十九個人後就收手。而我自己,則作為第一百個死者,圓滿謝幕。”
“我費盡心思,搜尋了将近一年,才選定第九十九人的身份。可這一次,我失敗了。”
陶明不知道是懊惱還是遺憾:“對方是個男大學生,S市本地人。小時候父母雙亡,隻剩他跟妹妹兩個人相依為命。他智商很高:S市中考理科狀元、高中數競物競雙科金牌,保送本市c9。據說沒出省去top2是為了方便照顧妹妹。當時我就在想,要如何把這樣一個腦子又好,又重視家庭,又衣食無憂的天之驕子給推下地獄?”
對近在咫尺的屍體都能面無表情的聞無眠,此刻卻瞳孔地震,差點驚叫出聲。
“還沒等我想出辦法,居然在某天收到了他主動發來的消息。”
“不愧是我見過最聰明的人。他推測出我的每一項殺人手法。從第一人到九十八人,無一偏差。簡直就像時刻跟在我身邊的幽靈。”
“以及,他提出和我在某棟大樓的樓頂見面、玩一局遊戲。如果我赢了,他任我宰割。但如果我輸了,我就必死無疑,他會親手把我推下地獄。”
“我從不怕死,地獄算得了什麼?”
“我答應他了。結果我輸了。”
“我被他推下地獄,所以來到這裡。”
“現在,你要對我作出什麼審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