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司機是位中年大叔,穿着臃腫的皮夾克。孟拂雪這一路在後排很安靜,他隻看了眼手機,顯示停在垃圾站裡的摩托車已經用巡航模式自己回去琉璃街之後就一直沒有出過聲。
直到出租車在琉璃街的停車區停下,直接熄了火,孟拂雪才問:“船叔,來找我有什麼事?”
司機回過頭,果真是陳船。
“小子,你挺精啊。”陳船說完,咧嘴笑起來,“找你自然是有事,上去說。”
沒什麼精明不精明的,孟拂雪是個直覺系的人。他一直覺得“直覺”是一種超出“算法”的存在,算法和理性有局限性,這時代的總結計算已經足夠全面,而“直覺”是人類大腦的潛在能力,像深海的鲸魚之聲。
直覺認為司機不是正經司機,其實有些細枝末節,比如船叔開車的習慣,猛踩油門和刹車,紅綠燈不看行人情況就轟着油門竄出去。
琉璃街這陣子一直有街頭表演,而且中心廣場離這邊不遠,那裡有演出的話這邊也會顯得很熱鬧。
上樓前,孟拂雪又向那個二手合金回收的店鋪看了眼。
陳船兩隻手揣在皮夾克口袋裡:“你望什麼呢?”
“船叔。”孟拂雪問,“那種隻留了仿生人射頻代碼的店鋪,我沒有仿生人,該怎麼跟他聯絡呢?”
陳船聳肩:“買一個仿生人。”
“買不起。”
“想搞錢?”陳船問。
呃。跟着船叔搞錢的話……好像不是很合法。孟拂雪稍微抿嘴,扶了下眼鏡:“再說吧。”
他還想試試别的辦法,真走投無路的那天,要是命都沒了,當個法外狂徒也沒得選。到時候被白理深逮捕的第二天,發現自己死在監管室裡,搞不好還能吓吓他。
孟拂雪咽回這個有點地獄的笑,帶陳船上樓了。
13号居民樓一共有4個單元樓,不設置單元門,由電梯橫向再豎向輸送住戶。孟拂雪住在2單元的19層。
房子裡很幹淨,家具簡單,電器也是一些必需品。牆上還留着上一任房主的畫,看上去是初學者的水彩畫,一幅水果靜物。
孟拂雪換了拖鞋,船叔很自覺地在玄關的鞋底清潔踏闆上踩了幾下。
“您不用這麼……”孟拂雪剛彎腰準備去鞋櫃裡拿一雙拖鞋。
“沒事,不耽誤時間。”陳船走進來,徑直去沙發坐下,“我時間不夠,長話短說,小子,今天下午提爾軍團的人和你是怎麼回事?”
孟拂雪在他斜對面坐下:“我對維恩合金有很嚴重的過敏反應。”
陳船是個聰明人,立刻便轉過來了這個彎:“确定嗎?”
“軍醫是這麼說的。”
“提爾軍團的?”
“是。”
陳船擰起眉毛:“提爾軍團的軍醫水平很高,應該不會出錯,那你考慮一下接下來怎麼辦,如果真是嚴重過敏,你自己肯定沒辦法注能。”
陳船說完,補充了一句:“你也别指望我,我有通緝令在身。”
“我明白。”孟拂雪點頭,“這個我再想辦法,說說您的事吧。”
不知道為什麼,船叔突然造訪讓他覺得有點不自在。感性上他明白船叔幫了自己很多,但理智上,陳船是個陌生人。盡管他自稱受了杜爺爺臨終囑托,如果不是杜爺爺彌留之際沒能把機械心髒的來龍去脈說清楚,那麼就是陳船有所隐瞞。
船叔通緝令在身,還敢如此大搖大擺地在琉璃街出現,必然是要命的事。
“提爾軍團的白理深。”陳船看着他眼睛,“我們可以幫你找足夠量的維恩合金,但你需要做一件事。”
陳船從夾克口袋裡拿出一個半個手掌大的黑色扁盒子:“這裡面是一塊生物芯片,我們需要你想辦法将它植入白理深體内。”
“真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情。”孟拂雪語氣平緩,推了下眼鏡。
陳船失笑:“我就知道你跟别的孩子不一樣。”
的确,孟拂雪過于冷靜,孤兒長大的路并不好走,他身上有一種對萬物蔑視的不在乎感。因為一無所有,所以全不在乎。這種輕視感是平等的,不是針對陳船,陳船明白。于是他擺出欣賞的表情:“你到上幽城沒滿三天,就給自己搞了輛摩托車,一直到現在,我們對你的評估是,你能做到。”
所以自打他來到上幽城的第一天,就被監視着。孟拂雪不意外,第一天進城的時候船叔強調過很多次,上幽城沒有隐私。
人會受潛意識牽引,船叔的一再強調讓孟拂雪察覺到可能船叔自己都沒意識到,那種某種心理暗示驅使所緻。
“生物芯片?”孟拂雪拿過來那個小盒子,打開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