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姨新雇了保潔和做飯的人到了江家,在江家擺起了主人的譜,甚至讓請來的人都故意忽視江頌,讓他在自己家像個外人。
江父江母對江頌從不溺愛,再加上衣食住行都有人給江頌負責,所以他們給的生活費并不多。現在就連這并不多的生活費都被斷了,以前江頌的錢都花來買書和買那些他感興趣的小玩意了,手中并沒有什麼存款,江昀也不肯救濟他一二。
所以就算江頌再看不慣秦姨母子,他也沒錢出去租房住。他有些時候氣狠了甯願待在街頭都不肯回家,靠着給人代打遊戲賺一點飯錢,趴在雇主的電腦桌上補覺。
秦海利用江頌父母的身份地位在學校裡迅速混開,結交了很多朋友,順手傳個謠言敗壞江頌的名聲,就将江頌給孤立了。
雖然以前江頌常常以一己之力孤立所有人,但是被動的和主動的終究還是不一樣的。
因為秦海過于高調,江頌這麼一個需要低調保密的身份變成了八卦主角在校園裡瘋傳,不出意外的吸引來了綁匪的青睐。
江頌在一天放學的路上被人敲暈了綁架,失蹤了将近三天都沒人發覺。
秦姨在外面玩經常不回江家,請來的保姆都不想卷入這家人的官司裡面,平時隻當看不見江頌。秦海以為江頌又被氣到自閉任性不來上學,并沒有将江頌的失蹤放在心上。
綁匪給江頌的父親打電話勒索,江父半信半疑的打電話去問秦姨。秦姨此刻正在外面玩,被這一通電話弄得心虛,隻能說江頌這孩子和秦海在一塊呢。
綁匪在風平浪靜中逐漸懷疑自己綁了個無關緊要的人,想殺了江頌滅口。
江頌第一次直面這麼近距離的直面死亡,他為了活命,借用了秦海的身份,編排起了親爹。江頌說自己的親媽秦姨和江父有一腿,自己是江父的私生子,現在被江父安排到和江頌一個學校,才會被他們認錯綁了來。
綁匪們紛紛豎起了八卦的耳朵,心想不愧是江父,玩得真花。
江頌拼命回想自己知道的東西,真假參半的賣消息給綁匪,裝的懦弱又順從的迷惑綁匪,甚至還無師自通的演起了斯德哥爾摩綜合征,在綁匪故意流露出破綻的時候也不逃跑,甚至自己主動綁好了繩子,乖順的靠在牆角。
這一系列操作總算讓綁匪放松了警惕,綁起江頌來也越發敷衍。
在被綁架的第五日,江頌悄悄掙脫開了繩子,挑準了機會用石頭砸了綁匪的腦袋,直接把近身看守他的兩個人砸暈過去了。
這都得感謝江頌被秦海刺激到了後積極鍛煉,生怕自己哪一天被秦海打了找不回場子然後把自己氣死。
外面還有很多綁匪,裡面的動靜已經吸引了外面的人的注意。江頌砸碎了窗子營造出他順着窗子逃走的假象後,就躲在了棄用的儀器後面,讓外面進來的人以為他跑了,紛紛追出去找人。
很快廢棄工廠内的綁匪都追出去找人了,江頌沒有急着逃跑,這裡是一處深山老林裡面的廢棄工廠,離城區太遠了,憑借他自己一個人不可能逃出去。
江頌拿了綁匪的食物和水,在西面留下明顯的腳印後,躲到了工廠頂樓的水房裡面。
綁匪沒追到人回到了工廠,開始懷疑江頌壓根沒往外面跑,就在這時他們發現了他們的食物和水都沒有了,又在西面發現了江頌的腳印。
于是他們斷定江頌往西跑了,但是西邊有一條湍急的河流,江頌的腳印消失在了河流邊上,讓他們摸不準江頌是淹死了還是順着河流遊走了。
沒有食物補給又确定江頌已經逃跑的綁匪離開了這處廢棄工廠。
江頌謹慎的沒有離開水房,果然在晚間的時候看見了一樓處有火光,有兩個綁匪從藏身處鑽了出來,此刻正在生火取暖,抱怨老大的多疑。
江頌活動了一下僵硬的手腳,繼續耐心的待在水房沒有出去,第二日綁匪離開的時候果然不止一樓生火聊天的兩人,足有數十人之多。
江頌依舊沒有離開藏身之處,他這個時候一點都不像十幾歲的少年人,絲毫沒有急躁,耐心地吃着綁匪留下來的物資,等待逃脫的時機。
江頌帶着三天的食物和水,在一個無月的夜晚離開了工廠,在途中差點遇見零星搜索他下落的綁匪。
還好他沒有提早出來,這些人在林子裡搜索了幾天,早就降低了警惕心,心想人質不可能還留在這裡,隻是奉命巡查而已。
江頌有驚無險的逃離了郊區摸進了城,借了一個小超市的收銀台知道了自己在哪。
他并沒有立刻報警,因為綁匪的行為說明了他的父親已經收到了他被綁架的消息卻沒有任何行動,而他又是在學校裡出事的,不可能不被發現。
排除他爹真不想要他這個兒子的可能之外,就隻能是因為秦海在學校暴露了他的身份信息招來了綁匪,綁匪才找來學校綁人,秦姨在家瞞住了他失蹤的消息。
江頌不在乎這兩人有沒有參與到這起綁架案,他隻想要徹底按死這兩個人,讓他們滾出自己的生活。
這個小城鎮上發展的并不好,并沒有太多的攝像頭,江頌也就不擔心他的計劃會有纰漏。
江頌掏出從被他敲暈的兩個綁匪身上搜出來的現金,在避開監控的地攤上買了兩張電話卡,又在二手市場低價收購了一台舊手機。
他來到一個無人處給自己親爹打電話,情感豐沛地喊了一通救命之後抽出電話卡掰斷扔了。
隻要他給他爹救他制造難度,給綁匪留出逃脫的時間,那他就是綁架案裡唯一的證人。
為了逼真,江頌返回了工廠,用剩下的手機卡給他爹發了一個坐标,然後砸碎手機、掰斷電話卡扔進河裡,靜靜等待着救援。
可能是前面的失敗讓江頌對秦姨格外重視,為了讓自己看上去更慘一點,他找準角度給自己撞了個血淋淋的豁口,疼得龇牙咧嘴的直抽氣。
後來江頌獲救,指證秦姨、秦海和綁匪勾結綁架他,他稱自己聽見了綁匪對自己說要不是有人上趕着來賣消息,他們不一定能綁到他。
這個時候爆料他身份,給他造謠出名的秦海就很可疑了。再加上秦姨的陽奉陰違故意翻找他的東西的行為,哪怕秦姨隻是想翻找家裡保險櫃的鑰匙,都洗脫不了搜尋情報的污水。
江頌給那兩人扣上了一頂難以分辨的黑鍋。
江父江母終于願意對秦姨下手,畢竟這次的事情已經觸及到了他們的底線。
這件事過後,江頌在家休養了半年,畢竟他頭上自己砸的傷口沒有摻半點水份,就連給他清理傷口的醫生都十分同情他,絲毫沒有發現他自導自演的端倪。
江頌在住院期間嘗試學着秦海的樣子,對着鏡子練習溫和無害的笑容,然後在給他查房的護士和主治醫師身上實踐,發現效果确實挺不錯。
他厭惡秦海,但是不得不承認,秦海的這一套表面功夫是真的好用。
江頌的想法發生了質的改變,他不在獨來獨往,反而開始研究如何與人相處交往,他的朋友越來越多,但是他們喜歡的都是那個按照滿分标準塑造出來的江頌。
他以前是自得其樂的孤獨,如今是身處熱鬧中的孤獨。
001以為江頌會在這些僞裝中逐漸适應,最後變成他熟悉的那個樣子。
但是江頌沒有,江頌還是會為找不到自己的定位和人生的意義而痛苦。他直面了那種痛苦,沒有選擇回避。
001看着江頌在寒暑假加入更種志願者的服務,看着他參與救助流浪動物,看着他将自己的零花錢大部分花在了公益事業上,看着他一直沒有放棄尋找他想要的人生意義。
江頌永遠記得那一天。
當時他正毫無形象的蹲在路邊給自己灌水,累了一上午總算将物資都清點完畢了。
一個紮着馬尾辮的小姑娘跑到了江頌身邊,一隻烏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江頌。
江頌沖她笑了笑,她也回以一個微笑,有些腼腆的從身後将一塊糖遞給了江頌:“大哥哥,給你糖。還有,告訴你一個秘密哦,我們大家都愛你。”
江頌聞言愣住了,小姑娘說完轉頭就跑,卻被江頌從後面抱了起來。她吓得驚呼一聲後,以為江頌是和她玩鬧,就咯咯咯的笑出了聲。
江頌問小姑娘:“你們為什麼愛我呢?”
小姑娘懵懂而天真的回答:“因為我們感受到你愛我們呀!”
江頌猶如被當頭棒喝,他好像圍繞着一個簡單的問題兜兜轉轉好多年,想了太多的東西,以至于讓他不懂一個最簡單的道理:愛是雙向的。
他渴望被純粹而熱烈的愛着,但他同時也應該擁有去愛别人的能力。
他不能什麼都不做,等待着所謂的命運垂青,天降一個人來愛他。
江頌親了親小姑娘的額頭,真誠的道謝:“謝謝你們的愛。”
小姑娘有些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睛:“嗯……那不客氣?”
江頌笑出了聲:“走。我帶你去看看今晚吃什麼,不知道有沒有你最愛的……”
人聲漸行漸遠,這段記憶開始抽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