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貌酷似、打扮相仿的雙生子,梗着脖子咒罵怒斥,揚言敢動自己的話,家族不會讓他們有好下場。
……
這時間,安靜的褚知白和韓琵,與大家顯得尤其格格不入。
“你怎麼不說話?”褚知白側頭看着同伴。
“你不也沒說話。”對方回看過來。
黑發姑娘苦笑:“他們看起來不像是能被我打動的樣子,多說無益。”
花發青年的理由則更簡單:“我跟他們沒話說。”
韓琵原本想問這些綁匪“究竟要幹什麼”,也想試圖求饒一下,還想試着喊喊“救命”看會不會從某處突然蹦出來個蓋世英雄拯救他于水火之中……然而細想之餘,又覺得這些念頭不是沒用就是很傻,便作罷了。
湖邊風很大,吹得人臉頰發疼。湖水想必也很涼,人泡在裡面,滋味不會好受。
——真是不得好死。
想到這一點,即便努力表現得足夠鎮定,兩人其實都還是在微微顫抖。
情緒沒法消弭,隻能延遲。任誰驟然面對死亡,都是害怕的。
一路上都沒找到機會,褚知白自覺已經盡力,既然事已至此,便沒過多克制,由着身體顫抖,釋放一路上的本能恐懼和悲哀。
哭罵求饒聲不絕于耳,抖着抖着,韓琵盯住姑娘明亮的眸子,認真瞧了好一會兒,他後知後覺意識到這樣似乎不太禮貌,又慌忙移開視線。
像黑色的玻璃彈珠。
青年如是想。
透明彈珠裡,大多鑲嵌着花瓣一樣的條紋,顔色以黃藍紅綠居多。彈珠花紋有單色,也有雙色或者三色混拼的,但不論如何,黑色總是不常見,因此也最受小孩稀罕。
男孩群體裡,有最多彈珠的以及有稀有花紋彈珠的這兩種人,最受歡迎。
小韓琵從沒能有資格加入其他孩子的遊戲裡,卻也不妨礙他從前對這些東西暗生向往。
“我覺着你不錯,下輩子希望能有機會做朋友。”
他望着空無一物的天,忐忑道。
韓琵快速回顧了自己這短暫的一生,決定在臨死前不留遺憾、給自己交個好朋友,如今對方正好符合,不妨問上一問。
若在平時,他絕不會這麼大膽。
褚知白微愣,旋即快速應了句好。
不料,青年接着又開始道歉。
“我很重,等會兒要連累你一起沉得快些了。”
“這有什麼可抱歉的,反正結果都一樣。”
兩個人都不說話了,各自在想着什麼。
褚知白很想家。
大家會怎麼去理解她的失蹤呢,希望家人不要悲痛過度,後面會有人弄清她的遭遇嗎,貓咪會不會以為自己不要它了,連載的故事還沒寫完……黑發姑娘腦子裡充斥着各種想法,心裡五味雜陳。
抓狂的人質絲毫沒能讓白袍人動搖,一切準備妥當後,他們突然開始集體高聲吟唱。
盡管歌的内容讓人摸不着頭腦,腔調和音量也足夠傳達其中的狂熱之意。
“噗通”聲接二連三,衆人被陸續推入湖。
下沉中,褚知白望見不遠處的人在劇烈掙紮、扭動。水經由她的鼻腔灌入,霸道地與空氣争奪體内空間。
氧氣減少,眼花耳鳴,四肢發冷,意識模糊。
徹底昏死過去前,褚知白有了種錯覺,好像自己在坐過山車,沖天而上……
*
褚知白是被烤肉香喚醒的。
韓琵守在她身邊,面色蒼白,衣服濕漉漉的貼在身上。見她睜眼,對方長舒一口氣,微笑着。
褚知白此刻頭昏昏沉沉,時不時有一陣鈍痛,還伴有耳鳴,暫時不太能聽得清,隻望見除了他倆外,其他人都正堵在前頭。
大家比比劃劃,嘴快速張合,橫眉豎眼的,似乎在和誰争吵,瞧着挺激動。
韓琵攙着女青年緩緩站起,默默聽着其他人的言語輸出。
“那些殺人犯穿白的,你們也是白的,八成是一夥的,休想騙到我們。”
“我們本來十八人,現在就剩十個了,你們對另外八人做了什麼?”
“不管這是什麼鬼地方,你們又是什麼怪物,離大家遠點,聽到沒有!”
……
衆人依舊在湖邊,登的卻是另一個岸。
除非親眼所見,否則很難想象,會存在這樣一個地方:像沒來得及上色的3D模型,以至于這裡所有事物的顔色,都是深淺不一的白。讓人不禁納悶,此處的生物都是如何讨生活的。
人們幸存之餘,又氣又怕,急需一個發洩口。
顧不上,或者說不願思考太多,看來人貌似很和善的樣子,他們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脾氣一股腦全撒出來,說了不少重話,什麼稀奇古怪的假設都有。
“剛醒來的時候,我還以為自己嘎了,這是在天堂或者地府呢。”
給褚知白簡要講完當前情況後,韓琵不好意思地撓撓臉,又來了這麼一句。
對于人們的惡劣态度和抵觸情緒,來者絲毫不介意。仿佛活佛轉世般,他們不斷耐心解釋着,表明對大家遭遇的理解,并反複重申是他們救了大家,也來意存善。
尤其是某個蒼老的嗓音,更是從頭到尾一直在好聲好氣地安撫衆人,姿态拉得極低。
待身體各處完全恢複知覺,褚知白摸了摸口袋,确認東西還在後,慢慢走了兩步适應。她撣撣衣褲,和韓琵小聲交代了幾句,然後悄無聲息地來到人群邊緣。
看清來者面目後,黑發姑娘的瞳孔因驚訝而微微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