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該往後滑去的雨水,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竟跟膠水似的,都糊在了窗戶玻璃上,毫無章法地朝各個方向亂淌着。
侯不夜靠近窗戶,湊得幾乎臉都要貼上去了,這才震驚地發現,所謂的雨水隻是大家根據生活印象做出的判斷,其實并不是那麼一回事。
那是一條條聚集在一塊兒、首尾相接的透明蠕蟲。
它們活力十足地蠕動着,看得青年頭皮發麻。他隻匆匆瞥了眼就趕緊将視線移開,後退兩步,生怕這些奇怪的東西穿過玻璃、撲面而來。
透明蟲體型雖小,爆發出來的力量卻十分驚人。随着細微的“咔嚓”一聲,侯不夜眼睜睜地瞧着它們孜孜不倦地将玻璃壓出一道裂紋,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不敢大意,他連忙叫醒睡得正香的二人。
褚知白迷迷糊糊坐起身,左臉帶着紅印子,是壓着頭發睡出來的。她原本睡眼惺忪,一聽聞窗外有蟲,登時給吓精神了。
黑發姑娘貼近窗戶,蹲在那足足觀察了十來分鐘。
“有腳的,不是蠕蟲。”
侯不夜以為的蠕動,是這些狀似透明西瓜蟲的東西的腳高速爬動時造成的假象。
無論外面扒拉着的是蠕蟲還是爬蟲,都來者不善,但後者比前者更令褚知白忌憚:
它們速度更快。
這時候,韓琵也清醒了,見兩邊總共四面大窗戶玻璃上都密密麻麻貼滿了這種東西,他招呼二人趕緊跑路。
“再等等。”黑發姑娘已經站在綠燈下,她攔住侯不夜伸往開門按鈕的手。
“我想觀察觀察這些玻璃還能堅持多久。”
入睡前,她留意過“剩飯飽”的進度條,利用多出來的部分進行大緻估算,自己應該休息了三四個小時左右。加上之前他們洗澡換衣的工夫,玩家能停留在一個車廂裡的時間,往少了算,也許就四個小時出頭點。
往後走,他們可能會遇到棘手問題、不得不多作停留,提前了解車廂對玩家拖延的懲罰機制,十分有必要。
知道女青年不會無故浪費時間,韓琵和侯不夜應下了。他倆一左一右,跟門口石獅子似的,将褚知白護在中間。
二人分工合作,各自緊張地盯着兩扇窗戶,像受驚炸毛的兩隻大貓。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在褚知白讀秒計時數到七分鐘往後時,霎那間,四面玻璃跟遭受了巨大沖擊那般,同時出現了滿屏的裂紋,搖搖欲墜。
見狀,她一把拍下按鈕,提醒兩位男士:“走!”
門緩緩合起的最後一刻,三人聽見了巨大的脆響,那聲音如冰湖碎裂,叫人心生寒意。與此同時,無數蟲子嘤嘤怪叫着,如潮水般湧入身後陷入一片黑暗的室内。
人遇到它們會發生什麼,他們不願去想。
趕緊跑就是了。
看到這裡,大清早就起來追劇情的阿斯雀德星人民直呼好險。
“聞訊”讨論區有個投票活動,用來統計大家的小人NPC都是怎麼出局淘汰的。這其中,因各種原因在某個車廂裡耽擱久了、從而遭遇透明蟲攻擊的案例,幾乎占了被淘汰總數的三成。
三個NPC并不知道自己逃過了什麼。
畫面裡,韓琵背靠着門,身體沿門闆緩緩滑下,直至他人實實在在坐到地上,這才長籲出一口氣。
眼前一片豁然開朗。
這節車廂的頂很高,整個地方的面積也比之前幾個廂室要寬敞上許多,場地布置方面更是一改之前的簡陋作風,極盡奢華之能。
這裡幾乎五步一銀,十步一金,無不閃閃發光,處處金碧輝煌。
造型繁複精美的水晶燈一盞盞高懸于頂,上頭插着的蠟燭燭火燒得正旺,于室内各處投下溫暖明亮的橘色光。牆壁上,各色妍麗的玫瑰争奇鬥豔,其中以暗紅色開得尤其旺盛。
一陣淡淡的香風撲來,天花闆挂着的帷幕裡頭時不時飄出瓣瓣暗紅花瓣,它們洋洋灑灑,落至帶有燙金花紋的地毯、桌面上,伏在人群的身肩發梢上。
靠左邊的一排排桌子上,各色美酒堆成一座小塔,各式美食砌成一座小山,視覺方面賞心悅目,嗅覺方面更是散發着無聲的誘人魅力。
交談聲、歡笑聲、活潑的小提琴曲調聲、酒杯和盤碟刀叉間的碰撞聲交錯傳來,這裡頭的每個人看起來都很快活。
舞池中央,衣着華美不凡的男女翩翩起舞。衣香鬓影,五光十色。男士個個高大俊朗,女士個個美豔動人。
左中右三扇玻璃門總共放進來了九位玩家,在這些打扮得好似開花灌木的男人女人面前,他們就像誤入豪華派對的進城務工人員,樸素得格格不入。
十來位衣着得體的男仆女仆一下子迎了過來,那副積極陽光、活力滿滿的樣子叫人聯想到蹦蹦跳跳的小麻雀,他們在待人接物方面更是熱情得不容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