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一位藍星玩家驚慌大叫着醒來,驚魂未定。
他大口大口喘着氣,尤沉溺在被喪屍分食的錐心巨痛中一時無法自拔。
他清楚地記得,在病毒末世副本裡,自己和幾個玩家結伴去搜尋物資。不料運氣不佳遇到屍潮,幾人被困在了小便利店裡整整三天。眼看即将彈盡糧絕,喪屍卻依舊沒有退走迹象,嘴上說着“華國人不坑華國人”的那幾人竟然一不做二不休,趁他不注意,把他推入了喪屍群裡當誘餌!
附近的喪屍如潮水一般向他湧來,即便擠不進,這些行走的無智慧存在也遵循本能,賣力地在外圈朝自己伸着手,試圖靠近。
有了這一出,後門頓時清出了一條路,那幾人順利趁機逃走了。
被無數張嘴活生生撕碎的經曆,他一輩子也忘記不了。
這位玩家看了看自己半透明的身體,感覺自己也不太像是還活着的樣子。
所以,這是哪兒?
從他這裡放眼望去,一塊塊長得像公園告示牌的東西散布在看不到盡頭的各處。它們的屏幕釋放出亮光,這些亮光是這個古怪地方的唯一光源。
無數和自己一樣半透明的人三三兩兩地圍在每塊屏幕前,認真瞧着裡面的内容,時不時還交談着、歎息着。
天花闆上垂下了一個個像大花盆的容器,經過詢問才得知,裡面放着的年齡不等的嬰兒。
他們在熟睡。
站着的人群裡,老人和小孩居多,在這些數量衆多的老小裡,像自己這樣歲數恰當的玩家寥寥無幾。
“新來的?别傻站着,到這裡來。”
一個戴眼鏡的斯文老太太笑眯眯的招呼他。
這位玩家下意識走了一步,但心裡頭總有個強烈的預感告訴他,自己應往左去才對。
見他猶豫,老太太了然:“看樣子你的家人也在這裡……跟着感覺走,你會找到他們的。”
半透明的靈魂依言,迷茫地遊蕩在人山人海中。
不知經過了多久,終于叫他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他的妻子。
兩人相逢,各自又驚又喜地發出喊叫。由于身體半透明、沒有實體,他倆無法互相擁抱,隻能借言語表達激動的心情。
類似的重逢時時刻刻都上演在這個地方的各個角落。
妻子來得較早,經過她的解釋,男人才明白了大概情形。
身為脆弱人群,老人和小孩們連進入試煉關的資格都沒有,就那麼直接被遊戲淘汰。他們在藍星的身體石化成雕塑,魂體則被拘在了這裡。
由于這種狀态像極了孤魂野鬼,大家形象地把這個地方稱作“陰間”。
年長者思維衰退,年幼者懵懂無知,由于缺乏中間人的引導,無助的“陰間”老小們很是經過了一番兵荒馬亂的适應才大緻搞清情況,明白世界末日來臨,希望全在屏幕裡拼殺的玩家身上。
在那裡面流汗流淚流血的,是他們的孩子、家人、朋友……他們什麼也做不了,隻能無助地站在這裡,看着一個又一個鮮活的生命受苦、逝去,然後來到這裡,成為一員。
“陰間”的直播屏幕可優先投放觀衆想看的人員,如果沒有,則為随機播送,直到該玩家被淘汰再切到下一位。
由于場地面積無限、屏幕數量衆多,幾乎不會發生争搶現象。
被“陰間”人員注視的時候,遊戲裡的玩家是沒有察覺的。
男人和妻子寒暄了好久,恰逢屏幕出現滿屏雪花——又一位玩家被淘汰。兩三秒過去後,雪花屏恢複正常,鏡頭随機切換到了一個黑發姑娘那裡。
位于“陰間”的某個角落,一對中年夫婦恰好和這位新來的淘汰玩家在觀看同一個人。
女人滿眼含淚,一隻手捂住嘴,瞪大了眼。盡管觸碰不到對方,她的丈夫依舊做出了摟肩的動作,想給女人些許安慰。做丈夫的鬓發已顯露出星星點點的白,在妻子看不到的地方,他的手微微顫抖着。
出現在鏡頭裡面的,正是二人的女兒。
她孤身一人,又受了傷,在怪物群中兇多吉少,做父母的看着心痛萬分。
被認為兇多吉少的褚知白剛回到員工宿舍。
門鏽迹斑斑且年久失修,無法正常閉合,更不能鎖上。無奈之下,褚知白隻得用身體将一把靠背椅怼到門邊抵住,勉強給自己創造些許安全感。
她不确定背後的口子是否止血了,因此不敢做出大動作,防止扯動肌肉、傷口二次裂開。
這間單人宿舍很久沒被打掃過了,室内的灰塵多到已經能被呼吸感知的程度。
女青年在床邊虛虛地坐下,借着不甚明朗的月光,她清楚地看見,床上的灰塵随着自己這一舉動揚起。
……
如果不是看在這裡安全的份上,她實在不想睡這裡,總覺得自己一不小心就會在睡夢中被嗆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