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之前出現的肥碩肉蟲不同,這次露面的角色極其強悍。
兩隻頂着蟑螂模樣的怪物從天而降,見到衆人,口器因興奮而極速翕動,發出了如進攻前吹響号角般的嗡嗡聲。
其泛着金屬光澤的前足吹發即斷、所向披靡,以至于落地後在短短幾秒鐘的時間裡,距離它們最近的兩個小隊成員就已被大卸八塊。
頭盔裂了,背心爛了,鋼刀折了……在絕對的武力面前,這些人類身上攜帶着的所有防禦和進攻物件都和紙糊草織一般脆弱。
豺狼入了羊群,場面大亂。
行動小隊拼命抵擋,但不具備絲毫招架之力。
這是場極其殘忍的殺戮。受害者往往不會被一擊斃命,而是眼睜睜看着自己的斷肢墜地、鮮血噴湧,再發出一聲飽含驚恐和痛苦的慘叫,才最終步入變成幾坨肉塊的歸宿。
血腥氣味過于濃重,令人作嘔,讓本就嗅覺靈敏的褚知白幾近窒息。
她和那個棒子國玩家以及其他幾個NPC因年紀最小,被安放到了隊伍靠後的位置,跟在隊長身邊,權當照應。
十幾秒前,隊長英勇戰死。
他用畢生最快的語速對着耳麥另一頭彙報完最新情況,用力将褚知白往後推了一把,大吼一聲“跑”後,自己卻和身邊幾個弟兄朝蟲子沖了上去。
隻要能進入來時的那扇門,哪怕會去往新的“障”,也比死在這裡強。自己拖延幾秒,那幾個小孩至少也能跑掉一兩個吧?
首身分離前,男人如是想着。
褚知白從未像此刻這樣無助過。
一切都是那麼突然,什麼都不清楚,什麼都做不了,什麼辦法也想不出。NPC保護了她,自己卻隻能任由對方去死。
女青年丢了身上的所有累贅,跑得肺都要炸了。
聽到身後陸續傳來熟悉的重物墜地聲,她不由自主紅了眼。
或許是為了不讓他們這些抛下同伴死裡逃生的人背負更多的愧疚,這幾位前輩至死都沒有漏出一點痛苦的聲音。
哪怕往最樂觀的假設去想,一切都隻是個劇本,這也足夠令人動容和心碎。
褚知白牢牢盯着眼前逐漸逼近的門,咬緊牙關繼續跑。自身本就擅長體育加之有移速加成,她是這些個逃亡者裡面速度最快的。
近了,更近了……距離門僅有兩三米遠的時候,黑發姑娘感覺脖子傳來股巨大的力量。
這力量不由分說地将她飛速拖回,甚至幾近扭斷她的脖子。
那位來自棒子國的玩家不知是用了道具還是技能,瞬間和褚知白交換了位置。他原本落在幾人最後、即将落入怪蟲魔爪,此刻門對他來說卻觸手可及。
古今中外,斬首通常被作為令人死亡的基本手段,然而,據說頭顱和身體分開後,人依然能有短暫的意識存在。
這個理念早就被提出,卻因缺乏足夠有力的證據而始終未被徹底證實。
耳邊口器翕動的嚓嚓聲轟鳴如雷,那一瞬間,劇痛襲來。
褚知白隻覺得頭這邊的脖子和身體那邊的脖子都有涼意,然後莫名其妙的,她視角就變得奇低,低到了地上。
迷迷糊糊間,好像有個意識憑空生出:自己已經死了,死人不應該再插手活人的事,該結束了。
但想到這是個可以回檔的副本,她努力再堅持了幾秒。
意識徹底渙散前,褚知白看到,除了最前面那個玩家,其餘的NPC無一幸免。
*
任長久無力地癱倒在椅子裡,大口喘着氣,渾身汗濕。候在旁邊的一位明眸善睐的女子見了趕緊上前,用濕毛巾溫柔地為她擦拭。
“歇一會嗎,教授?”女子如是詢問。
任教授用力咬着唇,緩緩搖頭,片刻後聲音微弱道:“我再堅持一會兒。”
自睜眼起,她就沒離開過眼前這個狹小但防守嚴密的房間,期間沒見過同伴或者其他玩家,更不知道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甫一睜眼,将她層層包圍的NPC便示意她:“可以開始了。”
任長久身邊,同樣被層層包圍的兩個人聞言展示了各自的絕活。他們二人,一個可以用意念操控物品移動,一個可以預知片刻後的未來。
當所有NPC的視線都集中在任長久身上時,她縱然迷瞪也曉得應先混過眼下,便表演了“回溯”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