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邊的感應燈一直亮着,光線照在地面,兩人的影子被拉得格外長,一樓有住戶在窗口煲電話粥,聊的話題似有若無的暧昧感,聽得江瑤雞皮疙瘩起一身,不過那邊沒持續多久莫名其妙就吵起來了,總之挺奇葩的。
她在想,這裡還真不是說話的地。
陳遇這人雷打不動,跟沒察覺似的,心裡說你還真是一點耐心都沒,話還沒說完,你催什麼催,“剛才看你們聊這麼久,賀駿玮是找你去做項目了嗎。”
聽起來像是在問她問題。
實則是陳述句。
江瑤堅定的眼神看過去,真是神了,他猜得真準,于是問:“先前他也找過你?”
“剛開始确實找過,大概就是蔣從聞去基層前的那一天吃火鍋,賀駿玮也在,他酒量不行,非要跟人PK,喝得稀巴爛上車時抓着我的衣服問我這事,我拒絕了。”
陳遇這話說得,一點面子都沒給賀駿玮,很難想象賀駿玮以什麼樣的狀态問陳遇,又被他拒絕個幹脆。
江瑤也能理解,雖然他們看似領域相同,其實差距非常大,沒有人願意放棄前途搞有風險的創業,她說:“賀駿玮跟我講過,你們所有人都拒絕他,特别讓人讨厭。”
像是什麼戲谑的話,陳遇接着她的話說:“人各有志,我們隻是選擇在醫院而已,科研這條路,我真不适合。”
那時候賀駿玮剛剛成立公司,特别不穩定,項目籌備需要一個很長的空窗期,幾乎沒有任何資金來源,留下來的都是一些真正想創業的、能吃得了苦的人,再者投資都是有風險的,運氣不好就吹得連底褲布料都沒剩一點。
賀駿玮确實想跟他們一起幹,不過沒怎麼正經的邀請過他們,畢竟裡頭要考慮的因素太多,公司沒有塵埃落定之前,亂招人就是禍害人家。
後來産品越做越好,賀駿玮也沒再提過這事,有些東西不需要問,仔細一看就能明白,他們要真想一塊兒搞科研,早就聯系上他了,成年人的世界是沉默的,不說話大多代表是不行。
對于江瑤,賀駿玮也許覺得她走的是完全相反的路,甚至覺得她潛意識還喜歡醫療行業,想着拉她一把,順帶把少年時的産品做出來,以更加具象化的形式走進大衆視野。
陳遇知道江瑤有點心動,她糾結的時候很愛發呆,腦子裡全是這件事,他緩緩說來:“賀駿玮這人看起來雖然很不靠譜,但專業能力還是值得相信的,都做這麼多年了,沒說公司規模大得不得了,但也不至于倒閉,你要喜歡可以去試試。”
江瑤顧慮的倒不是這個,她隻是怕自己沒法勝任,僅此而已,不過陳遇說人家不靠譜,她想着你以為你很靠譜麼,她反駁:“你這麼說賀駿玮,他知道嗎。”
陳遇面無表情的瞅着她,此刻怎麼看都一副拽八萬的樣子,“你離他遠點。”
江瑤是真的被他逗笑了,“你讓我跟他共事,又讓我離他遠點?”
你要不聽聽,你說的是什麼逆天的話好吧。
矛盾體都沒你能矛盾。
“他那天喝醉,撒潑打滾抱着我喊你名字,哭得那一個叫撕心裂肺,我沒忍住,就給他錄像了,他威脅我删掉,說要不然以後我倆複合了,他就是在棺材闆裡都得爬起來拆解我們……我比較心虛,因為我沒删。”
賀駿玮可能還真能幹出這事。
江瑤頗為震驚,無法想象這個場景是怎麼樣,斜着眼看他:“你也挺變态的。”
江瑤沒深入研究當時的場景,畢竟也不知道陳遇說的是真的是假的,他這人鬼話連篇,沒等他說話,江瑤興緻缺缺的說:“我回去了,你也早點回去。”
她把話說完,剛轉身,陳遇先她一步走在前頭,“那回去吧。”
很随意的一聲,就跟在自己家招待親戚好友一樣,江瑤呆了呆,實在想不出來他這厚臉皮的樣子跟誰學的,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他家,話說得義正言辭,耍賴耍得後無來者,許是她腳步太慢,他回頭又催着:“你怎麼像個烏龜一樣。”
你怎麼像隻烏龜一樣。
以前,江瑤很喜歡用這句話來怼陳遇,他也不惱,脾氣好得出奇,突然有一天這句話被他用來應對自己,她不适應。
噢,忘了。
陳遇,是隻癞皮狗。
怎麼趕都趕不走的那種。
江瑤很安靜的跟在他旁邊,想起上次回來的時候,這裡感應燈壞掉,周遭烏漆麻黑的連個人影都瞧不見,這回通道明亮,燈火闌珊,她清晰的看到陳遇似乎笑了一下。
但不說話,氣氛變得非常沉悶。
等電梯的時候,她不太适應,拿手機來看,餘光瞥到他一直在自己。
又來了。
這種壓迫感又上頭了。
她的心跳莫名有些快。
到門口,走廊的感應燈随着聲響亮起。
江瑤抿了抿唇,不太自然的跟他說:“今晚許綿回來,我就不請你進去坐了。”
“什麼。”他裝作不太懂的樣子問着。
江瑤啞口無言。
她說出那句話就開始後悔,這算什麼,真有一種潛在内涵的意思,整得好像許綿沒回來,她就會請他進去坐的意思,又或者說,這話聽着怎麼那麼像……她經常偷摸的請他進去?
要命。
說話怎麼老是把話說歪呢。
“走了。”江瑤低着頭,聲音輕輕的回着,說完這話迫不及待掉頭就走。
陳遇沒應她,深邃的目光直追她背影,沒怎麼思考,随即跟上她的步伐。
感覺到後邊有人越靠越近,江瑤心突突跳着,那人快要挨上的時候,她一個條件反射,下意識的側身避開,背脊靠在旁邊的牆上,警醒的瞪着他。
這反應讓他一時半會沒緩過來,短暫的愣住後,又短促的笑了聲,“怕我強吻你。”
江瑤:“……”
你說話能别用詞這麼精準嗎!
上次的畫面曆曆在目,不堪回首,江瑤臉頰一紅,又瞪他一眼,心裡罵着這人真是欠抽的,說你大爺的說,憋住會死嗎。
江瑤沒好氣的問着:“你這種人不應該提防麼。”
“……”
“對不起,上次沖動了。”幾秒之後,他眼簾稍稍垂下,真誠的望着她說。
陳遇脾氣出奇的好,她隻能很生硬的哦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