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問題堆積在腦海裡，真正要問起來的時候，她竟然無從下手。

江瑤呆滞的望着聊天頁面，仔細斟酌用詞，删删改改，最後才給許綿發去一條消息：【現在有空嗎？】

中午休息，許綿回消息的速度很快：【有，怎麼啦。】

江瑤又問：【方便打電話聊嗎。】

房間太小，隔音不是很好，她怕吵到陳遇睡覺，于是拿着手機到外面樓梯口坐着。

今天太陽很大，不過吹來的風是涼的，透過樓梯口窗戶往外看，對面有一那顆枯掉的樹，葉子已經悉數掉光，模樣很蕭條。

電話打通。

她把話問出。

氣氛陷入一片詭異的尴尬。

許綿沒想到江瑤問的是這個問題，完全沒有準備，她沉默了很久才開口：“我就記得那段時間你跟陳遇鬧得不是很愉快，那樣子的結果我也沒想到，所以當時也不知道應該給你什麼建議是合适的，我隻能說讓你好好想清楚，後來吧，我看你們真的不在一塊了，我就沒在你面前提過他的名字。”

江瑤沒有接話，因為她自己也不知道當時和陳遇是什麼關系，她說要分手，他沒同意，因為家庭變故的原因，她脾氣變得很暴躁。

然後他們一直吵架，有好幾天誰也不理誰。

直到江志成出事後，江瑤以為這事跟陳文庭有關，她和陳遇就徹底鬧掰了。

那段時間她說了很多難聽傷他自尊的話，很長一段時間他也沒有再聯系她。

江瑤以為，他們是真的不會再有任何關系。

她沒說話的這幾秒，許綿也在想怎麼說才合适。

“我當時也覺得挺糟心的，以為你們可能就隻能到這裡。直到我知道你爸出事，你問我能不能借點錢給你，我還挺懵的，因為想幫也幫不了。你也知道我家裡的情況，況且我當時還在實習，根本無能為力。起初的兩萬塊是我找家裡人借給你的。”

江瑤低着頭，緊張的揪着自己的衣擺，她聲音很輕的問：“所以，你表哥這個人，也不存在是嗎。”

安靜幾秒，她聽到許綿說：“沒有這個人，借給你錢的是陳遇。”

她輕輕的嗯了聲。

和料想中的沒有區别。

“出了這樣的事，他可能是想到，你情急之下會找我幫忙，所以那時是他主動找我的，一出手就是四十萬，我當時也被吓得不輕，我以為他是通過什麼不正經渠道得來的。他說不是，我問他，他不肯跟我說，當時他就隻跟我提了一個要求，不讓我跟你說是他借給你的。”

“陳遇就說，你是個特别愛面子的人，因為他爸那點事，你會覺得難堪下不來台，他不想讓你有多想，有負擔。至于錢什麼時候還給他，他好像也沒想過這個問題，怕你不信，就讓我編得真一點，說什麼都不重要，先幫你度過這個難關。”

“後來我才聽說，他是把他媽媽給他買的房子轉讓了，給你湊的款。他們當時好像還吵了一架，陳遇就說，以後賺錢會還給秦姝的，就當現在向她借的。”

江瑤鼻子一酸，她擡起頭，聲音沉沉的：“後來呢。”

過去太久，有些細節記得不是很清楚，許綿想了想才回：“你也知道，他媽媽在霖市開大公司，這點錢不算什麼，花了就花了，也不知道後來陳遇跟她媽說了些什麼，反正大家都沒跟你提過這些事，雖然他們當時還吵過一架，但到底還是一家人，後來秦姝不是又給他買了一套離市中心更近的房嘛，四舍五入就是秦姝借你的錢，但她也沒找你要，後來你還的錢，我原封不動的還給陳遇了。”

江瑤用袖子擦了擦猩紅的眼角，一時不知道要怎麼回。

許綿：“再然後的事情跟我沒有什麼關系，所以我不太清楚，我隻知道他工作之後，也變得沉默寡言，有好長一段時間冷冰冰的，你離開之後，他每隔一段時間會問我你的情況，你又不讓我說，所以我都沒怎麼跟他聊過。好像再過一段時間這樣，他就沒主動聯系過我了，除非我們碰上。剛開始我覺得很奇怪，我以為你們真的都在朝前看，我還覺得挺可惜的。”

說完之後。

又是很長一陣的沉默。

許綿：“如果你覺得有些事想不通，你還是直接去問陳遇吧，他連你都不說，就更不會跟我講這些。”

江瑤覺得心頭很沉悶，好像被一顆石頭重重壓着，快要喘不過氣來。

先前想不通的那些事，好像全都有了答案。

分别前的那天晚上，他跑過來跟她說，所有的坎都能過去的，他會一直在這裡，那時候她沒多想，以為隻是陳遇随口而出的一句話。

其實他明明可以不做這些的，根本沒必要為她這種人規劃前程。

難怪秦姝那天會跟她說，陳遇終究是要去到更廣闊的世界，原來中間夾雜着這麼一件事，所以那會兒秦姝看她的目光會帶着不屑和鄙夷。

他好像一直停留在原地。

朝前走的隻有她。

她好像隻能看到自己身上的苦難和痛苦，卻一直忽略在這場事件中，其實他也是受害者。

他虔誠的給她所有他有的一切，而她卑劣又惡毒的将他的真心踩碎在腳底。

她要驕傲，要尊嚴，她不能夠放下的，他全部為她放下。

可是，那個少年明明也是個很高傲的人啊。

江瑤把頭埋在膝蓋上，久久沒能從這件事中緩過來。

她天真的以為那筆錢真是别人日行一善随手一撒的。

可這個世界上，好像根本就沒有這麼巧的事，所以從頭到尾，隻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