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瑤輕輕的點了下頭。

陳遇說得并不是全無道理，哭鬧憂愁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她快速的把剩下的飯吃完。

考慮到陳遇明天還要上班，她提議着：“這幾天辛苦你了。你今晚先回去好好睡覺，我一個人留在這裡也可以的。”

“醫院有休息室，回去一趟有點折騰，有什麼事别自己硬抗，過來找我。”

“嗯。”

她回到病房的時候，李秀蓮已經拉過被子在睡覺，呼吸音很重，明顯的熟睡中。

江瑤拉過凳子，在旁邊坐下，幫她把裸露在外的手塞回被子裡頭，然後一動不動的看着她。

漸漸的，江瑤開始走神。

想起了小時候，李秀蓮的脾氣特别好，根本不像現在一樣處處找她的問題。

有一段時間李秀蓮每天晚上都給她講睡前故事。

江瑤特别愛問問題，一個故事要問好幾個為什麼。

李秀蓮很有耐心，一一給她解答，重複好幾遍都沒表現出不耐煩的樣子。

後來是江志成去世之後，她的性子開始有所改變，逐漸暴躁，脾氣越來越大。

江瑤還覺得挺正常的，畢竟李秀蓮表面看起來很堅強，其實内心很脆弱，也經常因為一些小事過分敏感。

再往前追溯。

小的時候背井離鄉去大城市讀書，沒有多少時間陪李秀蓮，長大後隻顧着自己發展，也沒怎麼回鄉下。

她一直在懷念爸爸，好像總是忽略還有個一直在等她的奶奶。

每次出遠門時，她總說要把李秀蓮帶上，李秀蓮也總是說：“你都沒把自己活明白，還捎上我？誰跟你過到處漂泊的苦日子。”

再之後真賺到錢，卻好似沒有什麼空閑的時間，她一直在忙。說好回家發展，結果又去整所謂的項目，最後又跟李秀蓮說，等完成這件事，就給她蓋一棟大别墅。

挺戲谑的，她信誓旦旦的說下次回來，一定滿載光輝，結果是一無所獲。

回憶起來，李秀蓮為她做的事，遠遠比自己為李秀蓮做的要多。

江瑤突然就覺得挺愧疚的。

其實想一想，江瑤好像一直都在食言，這些年她在不斷奔波，可能李秀蓮也不知道她有什麼好忙的。

李秀蓮也沒催她回來，每一回就會說“我就希望你永遠都别回來，說起你我就在村裡擡不起頭”。

李秀蓮好像以為這樣，就能讓她離開得安心，但其實江瑤也是個明白人，李秀蓮就是在口是心非啊。

江瑤垂下眼簾，有些哽咽：“下次别睡這麼早，我給你講個故事哄你睡。”

也不知道李秀蓮聽沒聽見，反正沒有人應她。

第二天起來，江瑤枕着臉的那隻胳膊很麻木，她在空中甩了甩，見李秀蓮還在睡，江瑤動作輕輕的，沒吵醒她。

項目暫時做不成，也不知道要幾個月之後，她拿着手機到窗前跟賀駿玮說明情況。

賀駿玮也沒有責怪她，畢竟事出有因，就讓她安心陪着李秀蓮，說項目的事情他會想辦法。

江瑤還覺得挺對不起他的。

江瑤：【下次請你吃飯就當賠罪。】

或許是覺得太簡單了，江瑤又說：【或者，你提一個合理的要求，我能做到的一定做。】

大概是不能理解，賀駿玮甩她一個問号，然後發了條語音過來：“又跟我說這種話呢，之前我們說好的，出什麼狀況我都不會把罪名扣你頭上，又不是隻有這一個項目，這個沒能一塊兒做到底，還有下一個，我又沒破産。”

“況且你奶奶的事确實挺突然的，我這邊走不開，也不能去看她，你幫我問個好，我呢就在這裡多做點好事，給你奶奶祈福。”

氣氛過于緊張，他欠嗖嗖的開玩笑緩解：“感動嗎？覺得的感動的話，要不你跟我在一塊吧，綠了陳遇。”

大概是這幾天真的太敏感，江瑤此刻感動得有點想哭。

但又被他這句話逗笑，最後真心誠意的回一個謝謝的表情包。

下午江瑤和陳遇商量治療方案，結合其他醫生護士商讨的結果都是希望能進行手術，畢竟李秀蓮的情況不适合用保守治療。

雖然預後都不好，但手術能最大程度的延緩生命。

李秀蓮是一個洞察力比較強的人，見到江瑤回來後，欲言又止的模樣，大概能猜到她想說什麼。

不太想跟她兜圈子，李秀蓮說：“想問什麼就問，别支支吾吾的。”

她走這麼發話了，江瑤覺得自己也沒有什麼好繼續猶豫的：“為什麼不想做手術。”

上次她問過這個問題。

李秀蓮沒有回答她，東扯西扯的，就把話題帶過去。

這次江瑤再問，李秀蓮神情反而比上回的要輕松很多。

安靜了好一陣，她神色落寞的說：“因為你爺爺，就是死在手術台上的。”

大概是沒想到是這個結果，江瑤張了張嘴，半天後，輕聲問着：“為什麼呀。”

“我們那個年代醫療條件不好，很多人看病都沒有看得徹底，仿佛一些小病就能要人命。“李秀蓮好像一下子就滄桑很多，目光空洞，“你爺爺當時是因為要做一個小手術，那時候新出來一種手術類型，叫微創。據說可以在短時間内恢複，而且費用還比傳統手術便宜，我們想着吧，聽起來還不錯，省時省錢，然後就決定要做這個手術。”

李秀蓮沉默一會兒，江瑤看她問：“後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