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轉頭，徐迢看到林楚決雙手拉直了一纜線，正面無表情地向自己靠近。

從他的視角看，林楚決像是下一秒就要用纜線一把勒住他的脖子。

“你幹什麼？”徐迢倒吸一口氣迅速往後挪了挪，詫異地上下打量林楚決的動作。

“這是将軍從陳晨房子裡搜出來的東西，特地交代了要給你看一下。”沒想到林楚決隻是一邊回答，一邊彎下腰來，在桌面上為那簇纜線接通了電源。

随即林楚決向徐迢的方向緩緩張開了掌心。

徐迢低眉看到了固定在林楚決指尖上的微型傳感器，一下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當初陳晨就是用這種東西在咖啡廳裡制造出了徐迢的幻象，這次林楚決像是要重新把他帶進某處新的電流幻境了。

陳晨到底還有多少故事？

徐迢好奇至極，思考不到兩秒，他心甘情願地将手搭了上去。

再一眨眼——

金屬色的地面開始裂解，徐迢覺得自己快要習慣這種突如其來世界颠倒的變化了。

短暫的失重過後，徐迢眼前的情景開始逐漸清晰。

下一秒他屏住了呼吸——

視頻裡的場景與陳晨通過電流讓他仿佛親身經曆畫面幾乎一模一樣。

還是那昏暗的場景，還是那艘正在維修的飛船，以及怎麼也看不的年輕男人輪廓，以及飛船維修工程師亞迪卡夫那衰老卻依舊堅挺的背影。

原來陳晨咖啡廳裡的故事還有一部分？

“您說人類一定會在跨越光年的飛行中自相殘殺，可我覺得總有辦法解決這個困難！我們的太空畜牧業和農業技術都在穩固發展，隻要資源夠多，人們就不需要費盡心機争奪。”年輕男人開口，将徐迢的目光一下吸引了過去。

“别急于回答我年輕人！我問的問題是悖論，它根本沒有答案。”亞迪卡夫直接打斷。

“您是升維派嗎？”男人的聲音明顯停頓了幾秒，然後小心翼翼地試探道。

徐迢一下捕捉到關鍵信息，立馬警覺起來。

“我不是任何派系。”隻見亞迪卡夫搖了搖頭。

“誰能給人類希望我就支持誰。”

“就算是光年裡虛無缥缈的希望，您也照單全收嗎？”視頻裡的年輕男人再次追問。

“人類還有别的選擇嗎？”亞迪卡夫隻是釋然地笑了。

“就像你告訴我，人類隻需要再走三百光年就能到達一個全新的世界，那裡有全人類活下去的希望。哪怕這個希望再漫長，至少它可以被量化。”

視頻就此停止，陳晨在咖啡廳内展現的故事就此完整。

其實這個故事并不是完全悲觀的，它并不是說移民絕不可能成功，反倒是說移民是現下唯一的希望。

陳晨的确是洗腦的一把好手，一個故事稍微裁剪一下，就足以激起人的恐慌與憤慨。

徐迢想想覺得背脊發涼，他不知道陳晨用這種方式騙了多少人。

這種别用意的欺騙讓徐迢的同情驟然銳減，厭惡與不解慢慢萌生。

“陳晨的案子結束了嗎？”徐迢沉默了好一會，重新擡頭看着林楚決問道。

“結束了。太空城護衛隊的人在整理結案報告，新的護衛隊隊長也已經宣布就職。”林楚決回答。

“楊子桐的死因呢？”

“不是所有問題都會有答案。”

“……”徐迢啞口無言。

掌權者不想說，你就什麼也聽不到。

當下的林楚決已與當初在審問室裡躊躇滿志的執法者形象截然不同。

徐迢隻能默默轉身，等待石化的靈魂獨自消化情緒。

“然後呢？那家咖啡廳……”淩亂的思緒狼狽收場，徐迢眼神黯淡地歎一口氣。

“沒有然後了。”林楚決直接打斷了徐迢的話。

徐迢最大的特點就是心軟，這種特點在林楚決眼裡其實非常劣等。

“你可以答應我，下次不要再這麼殘暴了嗎？至少……你應該給别人更多與你對話的機會。”徐迢又沉默良久，這才認命一般地重新轉頭與林楚決對話。

“嗯。”林楚決背對着徐迢輕哼了一聲。

即使劣等，林楚決還是嘗試理解徐迢地球人類的腦回路。

徐迢很是失落，卻也不再多說什麼了。